雅儿再度坐直了身体，抿紧嘴唇，脸上依旧泛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这并不是她真实的脸，而是一张精致而毫无生气的人偶面具。　　 看来对方并不愿意过多透露自己的动机。努尔没有再多询问，但在与雅儿接触了这么久后，他今天还是第一次感觉到，那张几乎没有破绽的人偶面具似乎裂开了些许细缝。　　 可能是因为东大陆确实是雅儿真正在乎的事物，让她无法完美压抑自己的情绪；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是上位种族，对细节的感知能力相比从前更精进了不少。　　 努尔最终做出了承诺：“行。如果真正找到了东大陆，或者只是相关线索，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至于联络手段……”　　 粉红蛊虫前辈是独一无二的，而他把前辈留给了另一个自己。　　 雅儿的手指熟练地伸向她自己的耳朵：“那就用蛊虫……”　　 “不要。”努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立刻拒绝道。　　 “作为一名王，应该喜怒不形于色，就不能把那副嫌弃至极的表情收一收吗？”雅儿略显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用打趣的口吻说道，“不喜欢白色的话，我可以让小家伙们去染个色。　　 “不止是你习惯的粉红色，彩虹色甚至会闪烁发光的小虫都可以哦？”　　 “……”努尔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数条五颜六色的烦人小虫在他脑袋里蹦跶的画面。　　 见他默不作声，雅儿好奇地歪了一下脑袋：“难道是怕还不起债了？哎呀，几十条量产小虫可以算我请你……”　　 “……感谢你的好意，我觉得骰子更方便，就不劳烦你费心思了。”努尔礼貌而干脆地回绝道。　　 “行吧。”雅儿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转眼间便恢复至原本浅笑的面孔，“对了，我再赠送你一条消息。”　　 “请讲。”　　 雅儿跳下桌子，挺直身板，十分正式地说道：“您应该了解过妖龙吧？”　　 努尔不动声色地说道：“拜蛊虫前辈所赐，我有一定的了解，也亲眼见过一头上位妖龙。”　　 雅儿垂下眼睑：“嗯。妖龙们从未真正臣服过任何神明，即使是曾经那位名副其实、最为伟大的光明存在。它们一直自诩为中立。”　　 她双手提起礼裙，对眼前身形伟岸的哥布林王优雅地行礼：“骄傲的妖龙，亦可成为您的助力，我的‘神选者’大人。”　　 ……　　 “你说神选者？”　　 “是的，突破为上位种族后，我就作为蛊神的‘神选者’真正入局了。”精灵形态下，神性的努尔边与自己在脑海里对着话，边继续向学生会的方向走去，“光明本源与黑暗本源分开后，哥布林王去海上发展壮大哥布林族，上位精灵则接受兰儿的指导，继续完成学业，以便施行接下来的计划。”　　 “……”人性努尔保持着沉默。　　 在骰子、蛊神与暗神等诸多盟友的帮助与投资下，他的成神之路愈发清晰，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在浓雾与荆棘丛中艰难摸索的感觉。　　 但他也将失去更多。一切可能阻挡在道路上的东西都必然被无情碾碎，包括那在神性看来“虚假”的感情。　　 即使神性努尔真正接受了琥珀，愿意保护她，也迟早与她分道扬镳。　　 神可以是理性的，可以是疯狂的，唯独不可能是有情有义的。　　 “看来我们分割黑暗本源的时机不错。”神性努尔忽然略带戏谑地说道。　　 他停下了脚步，注视着学生会城堡那被炸得坑坑洼洼的大门。门前此时围了一群人。　　 “勇者大人，能请您给我签一个名吗？”　　 “勇者大人，我的命都是您给的，此生无以为报……”　　 激动的人群中心正是有着酒红色长发的勇者。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平凡的女孩，与之前和魔王对战的半神勇者几乎判若两人。　　 勇者将巨剑插入地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很是熟练地应付周围的人群：“……啊哈哈，以身相许这种还是免了吧？”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穿过人群间的缝隙，扫了外围的努尔一眼。　　 已经是上位种族的精灵努尔忽然周身一寒。像是有一道巨大的无形刀刃，视他的防御与伪装于无物，把他的身体切碎成几万个小块，将他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彻，又在一瞬间恢复原形。　　 “您好，请问您是这所学院的新任精灵教师么？”　　 还没等努尔从那种被彻底压制的感觉中反应过来，勇者便站在了他的面前，彬彬有礼地询问道。　　 “我只是学生。”努尔简短地回答道。　　 狂热的勇者粉丝们这才反应过来，呼啦啦将两人围在中间。　　 “唉？”勇者的表情僵一下，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继而笑着调侃道，“原来普尼斯港的学业竞争这么激烈的嘛？”　　 她看穿努尔隐藏了上位种族的身份与实力，但她没有直接点破。　　 “您多虑了。”努尔斟酌了一下，客气地答复道，“因为兰儿老师在普尼斯港任职，我是特意来向她请教一二的。”　　 勇者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噢，原来如此……不过以私人名义去请教她不是更好么？在学院里强制学两年的话还有不少琐事吧？”　　 “私人名义那就要准备相应价值的礼物了，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努尔用自嘲的口吻地说道，“我更喜欢白嫖，而且我也喜欢年轻的感觉。”　　 “噗，看来精灵族都有类似的癖好呢，我有个精灵朋友也经常装作自己没有经验，刚成为冒险家，去钓鱼那些黑暗的信徒。”笑盈盈的勇者忽然走上前，视周围的嘈杂于无物，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几万岁的精灵族大前辈，可惜先前事态紧急，晚辈没带贵重的礼物，对不起啦大前辈！”　　 她向表情讶异的努尔深深地鞠了一躬，似乎真有几分抱歉的意思。　　 几万岁？！　　 为什么说他是几万岁？　　 努尔不由得瞥向周围的学生，他们依然是一副粉丝见到偶像的激动模样，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勇者刚刚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