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努尔微微眯起双眼。　　 从神性的态度来看，他并不接受自己的诉求。　　 而骰子俨然一副看乐子的模样，更不可能站在谁的一边。　　 “我很清楚琥珀在你心中的份量，另一个我。”精灵努尔摊开双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估计骰子也和你解释过了，你只是自以为是，一直在犯一个幼稚低级的错误。　　 “一个在我看来无比幼稚的错误。”　　 人类努尔平静地说道：“那你没必要再重复一遍。该讲的道理，骰子都已经讲了。”　　 精灵努尔的眉头拧成了川字，语气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所以你是来撒泼打滚，哭着闹着要妈妈的？你在地球时期积累的交涉经验被你重新丢回娘胎里了？”　　 “不用有那么大的反应。”人类努尔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请你换个角度思考。正好，你也提到了地球，曾经还是柳杰的那段短暂的人生。　　 “既然你与我是一个人，请问你是否还记得自己曾在地球时的父母？”　　 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他还是准确地捕捉到，精灵努尔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犹豫之色，瞳孔短暂地向一旁游移了一阵。　　 精灵努尔一直控制自如的微表情出现了一点变化。　　 “看来你还记得父母啊，我还以为一切以利益为准的你已经忘记了。”人性努尔微微叹了口气，用回忆从前的口吻缓缓说道。　　 他现在就像一个讲故事的老人，诱导对方回忆远在地球时的点点滴滴：“还记得六岁那年开始上小学吧，家里并没有多少余钱，咱妈特地给你买了一个米老鼠的红色卡通书包。　　 “她以为小孩子都会喜欢这种书包。实际上，当时的同龄人已经倾向于背不怎么花哨的书包了，用花花绿绿的卡通书包的人会被同学嘲笑为幼儿园的小屁孩。　　 “背了几次后，你再也无法忍受，把理由告诉了妈，说这个书包太幼稚了。妈什么都没说，给你换了一个符合潮流的书包。　　 “过了几天，你偶然看到妈在菜市场买菜，挎着的小书包就像灯泡一样亮眼。　　 “这只是一件再平凡不过的小事。它没有什么感人的要素，却在你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触动。　　 “你发现从始至终，没有一个成年人说母亲的书包很幼稚。你第一次开始思考，为何同学们会觉得你幼稚；或者说，你为何会被同学们的看法影响，也觉得这个书包很幼稚。　　 “明明第一次拿到喜欢的卡通人物书包的你，是非常开心的啊。”　　 人类努尔望向沉默不语的精灵努尔，怀念地说道：“就是这无数件平凡的小事，组成了你与父母的生活。当你长大后，你通过自己的努力拿到的第一笔钱，四分之三都交给了母亲。　　 “妈没找你要过钱，是你自己愿意并主动给的。这并非以利益为驱动准则的举动，你很清楚你的行为不求什么回报。”他再一次轻轻叹了口气，“另一个我，你应该还记得你当时的感觉吧。”　　 精灵努尔依然保持着沉默，聆听着他的话语。　　 人类努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并没有参与到我作为哥布林出生时的那段经历，所以你实际上无法将琥珀与母亲的地位等同起来。你仍然认为她是个工具，甚至是绊脚石。　　 “但至少通过以上的描述，你更能感同身受地理解为何我如此看重琥珀，而不是只知道我的内心中存在很重要的人这一事实。”　　 他静静地等待着，直到精灵努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另一个我，看来你还不知道真相啊。”　　 “什么真相？”　　 精灵努尔轻描淡写地说道：　　 “整个世界就只是一个游戏。为何要对虚拟的npc抱以感情呢？”　　 ……游戏？　　 第一反应，人类努尔立即联想到“神明的游戏”，但他很快就意识到，精灵努尔（努尔的神性）并不是指的这个。　　 他的指向是整个世界。　　 人类努尔下意识地回复道：“这世界的所有人都是有血有肉的……”　　 “没错，但这一切归功于神明。神也是造物主，而你正是其中之一。”精灵努尔平静地说道，“如果神明愿意，祂们甚至可以不赋予造物真实的情感，但这样的结局就不精彩了。　　 “整个世界会是一潭死水，机械单调地按照既定的程序运行。”　　 说到这里，精灵努尔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聪明如你，应该已经猜到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了。你不是已经发现，骰子的点数可以影响事件的发展变化么？　　 “你也猜到了，骰子象征着神的权柄，诸神通过掷骰子来决定事情的走向。　　 “但你仍然误以为世界病入膏肓，需要拯救，最后步入正轨。　　 “而真相是，这个世界本质上就是一个类似跑团的虚假世界。”　　 人类努尔立在风中，一动不动。　　 旁观的骰子插嘴道：“这就是你们的矛盾所在，努尔。你们的角度不同，一个是冷酷的造物主心态，而另一个实际上是具备同理心的凡人心态。　　 “所以，你对琥珀的看法是必须珍惜保护的母亲，而他对琥珀的看法只是一个特殊的np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