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觉得此事不简单,便派了几个人暗中跟随陈阿娇。 直至今日,那几人仍未回转。 想来是已经被陈阿娇发觉杀死了。 “你知道便好。” 陈阿娇声音清越:“明日我把人给你送回去,莫再做这种蠢事了。” 月隐云层,星光灿烂。 卫青不可置信侧脸,看着缓缓行驶的马车。 “将军,到了。” 建章卫拱手汇报,卫青收回目光,陈阿娇从马车上下来。 窦太主把她接回家没几天,便突发疾病,昏迷不醒,她的父兄嫌她是废后,让陈家成为世人眼里的笑柄,不能容她,将她扫地出门。 如今她包下了一家客栈,住在里面。 卫青抬眼看了下客栈,手指握了握剑柄,轻声道:“翁主千金之躯,怎能流落市井?” 就当是,谢她的手下留情了。 “翁主若不嫌弃,青在城东有一处院子——” 星光漫天,陈阿娇回头,上下打量着卫青,道:“我若想要宅院,什么样的没有?” 说到这,她声音微顿,轻笑一声:“回去吧,过几日.你便知晓了。” 该收网了。 陈阿娇回到客栈,遣去侍从,推开门,一边点蜡烛,一边对着屋里的一团黑暗道:“表叔终于愿意来了?” 蜡烛点燃,屋里满是荧光。 屋内的桌上,摆着一个锦盒,另一边,魏其侯窦婴跪坐在软垫上,双手放在膝上,淡淡地看着陈阿娇。 陈阿娇打开锦盒,拿出里面的圣旨,道:“这个东西,想来表叔已经看过了吧?” 窦婴虽然姓窦,是太皇太后的侄子,但素来不被太皇太后所喜,是景帝身边第一得用之人,要不然,景帝也不会在临死前给他这样的一道圣旨。 景帝崩逝之前,已经发觉了王太后的狼子野心,担心王太后行吕后之事,为保汉室江山,景帝便降旨窦婴,让他在特殊情况下,便宜行事。 刘彻若是追责,凭圣旨可免除一死。 圣旨一式两份,一份被窦婴深藏,一份被尚书保管备案。 若有一份遗失,这个圣旨便无法奏效。 太皇太后死后,王太后掌权,开始打压窦婴,扶持自己的弟弟田蚡上位。 田窦两家的斗争逐渐白热化,窦婴却不曾拿出这份圣旨。 因为他知道,王太后是汉武帝的母亲,他杀了王太后,纵然有景帝遗诏在手,汉武帝也不会绕过他。 这份遗诏,只能烂在他的肚子里,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尤其是王太后与刘彻。 若他们知晓了,必会先下手为强,为保万一先行除掉他。 可前几日,陈阿娇告诉他,这份圣旨,她是从王太后宫里找到的。 王太后已经知道了。 第16章 陈阿娇 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坐以待毙,让刘彻为了保住王太后的命,寻个理由除掉他。 第二个,便是联合陈阿娇,听从景帝遗诏,除掉王太后。 可陈阿娇只是一个废后,又被父兄赶出了家门,如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屈居一个小小的客栈里。 这样的陈阿娇,是没有任何价值值得他去跟她合作的。 窦婴端起茶杯,慢慢抿着茶。 “您历经三朝,见惯了朝堂争斗、血流成河,自然也不将这个小东西放在眼里了。” 阿娇一边说,一边把遗诏放在锦盒里。 “不过是太后知道了这件事罢了,您曾经连太皇太后都不怕,更不会怕如今的王太后了。” 太皇太后宠爱小儿子刘武,一次宫宴上,逼着景帝,让景帝行兄死弟及的事情,朝臣们无一敢出声,只有窦婴站了出来,端酒敬景帝,义正言辞道:“高祖创业之初,便立下了父子相传的规矩,陛下虽为天子,可亦为高祖子孙,怎能打破祖宗立下的规矩?” 为这事,太皇太后恨死了窦婴,罢了窦婴的官职,将窦婴逐出窦家,并收了窦婴的帖子,例行朝贺时也不许他参加。 想起往事,窦婴不由得一笑,道:“老了,经不起年轻时的折腾了。” “倒是翁主,叫人耳目一新。” 这段时日,他不是没听关于陈阿娇的事情。 说什么刘彻亲至长门宫看她,又说什么两次对匈奴的胜仗都有她的一份功劳,总之,就是眼前的陈阿娇,再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不懂事的小女孩了。 但陈阿娇再怎么聪明,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罢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如今刘彻大权在握,一个无权无势的废后,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只是她拿出的遗诏,倒有些棘手。 窦婴道:“公主乃长公主嫡女,金尊玉贵,可长公主病重,翁主却被赶出家门,实乃窦家人之辱。” 阿娇笑了笑。 谁说不是窦家人的欺辱呢? 太皇太后虽然去世了,但窦家人还在呢,陈家人便敢这般嚣张了,可就不是没把窦家人放在眼里吗? 阿娇道:“这便是我找您的原因了。” 窦婴是一个纯臣,当年为了皇储之事,连自己的亲姑姑太皇太后都能得罪,更别提与他关系更远的她了。 与他谈合作,着急不得。 她这次找他过来,是为了收拾两位兄长的。 窦婴道:“若翁主需要,我愿上书陛下,替翁主讨一个公道。” 阿娇给窦婴续上茶,笑道:“那便辛苦您了。” 窦婴稍稍放心,目光落在锦盒上。 阿娇的手放在锦盒上,伸出一指,摇了摇:“只是这个东西,现在还不能给您。” 窦婴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阿娇手指按着锦盒,道:“并非我危言耸听,我只是想请表舅想一下,往日田窦两家虽有摩擦,不过只是政见不同罢了。”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阿娇看着窦婴的眼睛,笑了一下,道:“表舅是个聪明人,只怕早就发觉了田蚡要置表舅于死地的心思,若不然,也不会看到这个东西,便急匆匆连夜赶来了。” 窦婴终究是沉浸官场数十年的老臣,面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又抿了一口茶,手指捻着胡须不说话。 阿娇继续道:“田蚡背后是王太后,王太后是陛下的生母。” 说到这,她声音微顿,道:“剩下的话,便不需要我再说了。” 窦婴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无奈道:“你的条件。” 夜风微扬,烛火摇曳,阿娇一笑,眉梢微扬,眸光流转。 “我生来便是天之骄女。” 恍惚间,窦婴仿佛看到了让三代君王退一射之地的太皇太后窦漪房。 阿娇道:“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窦婴眉头紧皱,又很快舒展开来,道:“这才是窦家女儿的风骨。” 太皇太后窦漪房已经成为过去,窦太主馆陶长公主为丈夫儿子所累,窦家已经很久没有出一个能掌权后宫的人了。 阿娇成为皇后,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