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大唐？”许漠皱眉，转过脸来用眼神询问孙籍阅。　　 梁厅长接过话头，“小阅导师的儿子，叫唐立存，哈哈，这名字还是我起的呢，是个平和温善的好孩子。”　　 许漠悄悄地问孙籍阅：“你怎么会跟他很熟的？”　　 还没等孙籍阅说话，梁厅长说：“小朋友，今天中午跟我一起吃饭吧。”　　 孙籍阅跟许漠面面相觑，陡然想到他是“桥梁”，以后还要当老师呢，赶紧回答：“这是我的荣幸。”转念一想，要是跟我聊昆曲怎么办？我可什么都不会啊，慌忙缀了一句，“厅长，正想跟您讨教昆曲呢，刚跟大唐入了门，一知半解，才看了两回戏，虽然喜欢可惜不得门径。”　　 大唐？我居然也喊大唐？滚你的蛋吧！　　 “果然是个好孩子。跟大唐一样叫我校长吧。”　　 孙籍阅恭恭敬敬地点头。梁厅长走了。　　 许漠拽住孙籍阅的胳膊，“唐立存到底是谁？”　　 你的情敌！这倒不错，许漠已经知道了，唐立存还被蒙在鼓里呢！孙籍阅乐呵呵地想。嘴上却说：“刚才梁厅长已经说了，我导师的儿子。”　　 “跟他很熟？”　　 “熟？拉倒吧，就知道他叫唐立存，其他一概不知。”孙籍阅心想：这倒是句大实话，那家伙云山雾罩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漠眉心纠结一处，“昆曲是怎么回事？”　　 孙籍阅摆摆手，“被拖着看了两次，烦死了！”　　 烦死了？许漠注视他离去的背影，烦死了？被昆曲烦死了还是被我烦死了？　　 孙籍阅坐到电脑前，旁边的小美眉凑过来，“你又来啦？”　　 孙籍阅笑嘻嘻地点头，“还请多关照……”一想，不对啊，被她关照就是输入梁厅长的字，赶紧纠正，“您还是别关照我了。”　　 小美眉咯咯娇笑，“放心吧，现在不忙了，用不着看梁厅长的字了。”　　 孙籍阅长出一口气。小美眉接着打字。　　 取过文件看了两眼，问小美眉，“什么叫‘质量教育’？”　　 白了他一眼，“这都不知道？就是教出来的成绩要好！”　　 “现在不是提倡‘素质教育’吗？”　　 “别打岔，打错字了！”一脸恨铁不成钢，转过脸来，语气不善地说：“我一次性说清楚，以后不准问我，对外宣扬‘素质教育’，教育部门内部却一直都在强调‘质量教育’。听懂了吗？”　　 孙籍阅连连点头，不敢多嘴，埋头打字，没一会儿，又看到个新名词——质量教育的终端显示，心里疑惑，嘴里跟着念了出来。　　 小美眉正好完成一份文件，端着咖啡杯说：“就是指中考高考升学率高。”　　 孙籍阅惊呼：“那不就是应试教育！”　　 小美眉叹气，“你以为呢？教育部门内部一向都是大力提倡应试教育，从没改变过！”　　 “素质教育都是糊弄老百姓的？”　　 “那是当然，你以为在这座大厦里办公的是教育家？得了吧，全是官员，无一例外，官员最重要的是什么？”没等孙籍阅开口，小美眉下结论，“政绩！政绩从哪儿来？——升学率！”　　 啊？　　 22　　 孙籍阅趁势问：“什么是‘应性教育’？”　　 小美眉起身添水，“没听说过。”　　 得！内部人员都没听过，我这小老百姓上哪知道去？　　 临近中午，一个秃了顶的中年人焦急败坏地从办公室出来，高声问：“你们谁能找到稿源？谁能找到？”问了好几遍，没人理他。秃子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　　 中午跟梁厅长到一家定点西餐厅吃了个饭。梁厅长逮着机会教导后辈，大谈特谈，舌灿莲花口沫横飞，孙籍阅听得头晕脑胀云里雾里，还得佯装兴致勃勃神采奕奕。　　 下午要上课，跟许漠打了个招呼，许漠说：“晚上一起吃饭。”　　 “再说吧。”　　 “小阅！”　　 小阅摆摆手挤上公交车。　　 听完课，主动到球场练球，大高个颠着球高声宣布：“同志们，运动会开幕式有教育部门的领导来参观……”　　 “啊！！！！！”孙籍阅一声惊叫。　　 旁边小矮子一把将他推出去老远，“没见过世面的蠢货！你这一嗓子差点吓掉我半条命！”“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年年都来参加，前年的还是教育部的呢！”　　 孙籍阅赶紧嘻嘻哈哈地赔礼道歉。　　 吃完晚饭回家，刚爬到二楼，一人匆匆跑上来，“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孙籍阅给他让路。上了楼，那人站在304门口敲门。孙籍阅掏钥匙开门，那人转过身来，“你住这里？”迟疑一下，问：“孙籍阅？”　　 孙籍阅眨巴眼睛，“你认识我？”　　 “不认识。”　　 孙籍阅翻白眼。这年头怎么都这样？　　 那人哈哈大笑，“我叫周年，昨天大唐夸你学识渊博严谨通透睿智开朗，哈哈……”指着小阅留着俩脚印的球鞋，“严谨睿智？”　　 孙籍阅也哈哈大笑，“除了开朗，没一条跟我沾得上。”　　 “我就喜欢开朗的。”周年一把搂上孙籍阅的脖子，耸着眉毛问：“是不是去打篮球了？”　　 孙籍阅还没来得及说话，“咔哒”门响，唐立存站在门口，看着他俩笑说：“看来不用我介绍了。”　　 周年哈哈笑说：“一起走吧，就等你了。今天我请客。”　　 孙籍阅忽然想起他们要去酒吧，摆着手说：“再说吧。”　　 唐先生勾着唇角弯下腰，语调温婉柔和，“小阅，你猜，一周后你有没有论文可以上交。”　　 “姓唐的！”　　 周年拖着孙籍阅下楼，哈哈大笑，“我劝你别试图违逆他，威逼利诱他从小就用，现在简直炉火纯青。”　　 孙籍阅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吧？　　 唐先生开车门，周年拦着，“得了得了，今天要喝酒，开我的车。”　　 “为什么？”孙籍阅问。　　 周年神秘兮兮地说：“因为没人敢拦。”　　 三人进了家嘈杂的酒吧，孙籍阅和唐立存在角落找了个座位，周年一头扎进人群里，随着强劲的音乐大扭特扭。扭得孙籍阅眼角直抽搐，龇着牙问：“这家伙混哪条道的？”　　 “流氓！”　　 “啊？”　　 唐先生端起酒杯，晃了晃皱着眉又放下，“纪检委的……”　　 孙籍阅猛抬头，仰脖灌下一大杯酒，不小心呛进气管里，抱着脖子猛咳，唐立存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这么吃惊？”　　 孙籍阅抖着手指着跟人跳贴面舞的周年，“就这疯疯癫癫的二百五，他能是纪检委的？”　　 没等唐立存说话，周年踩着鼓点颠过来，拖起孙籍阅，“陪我跳舞！”　　 孙籍阅踉踉跄跄哎哎直叫，“我不会我不会，你找他吧。”　　 “他资质愚钝，二十几年我都没教会他！”　　 “我资质也愚钝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孙籍阅一头撞在别人的胸膛上，那人急眼，孙籍阅滴着冷汗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