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籍阅一愣,飞起的脚活生生停在半空。 周年一脸猥琐地凑过来,“你躲谁?” “关你什么事?” 周年鄙夷,“我懒得管你,你在躲大唐吧,我要是告诉大唐你遮遮掩掩的,他能不能猜出你干了伤天害理的事?” 孙籍阅立马稀溜溜倒抽凉气,电光火石般换上笑容,讨好的话冲到嘴边,周年打断,“走,陪我打篮球!” “我忙着呢,你不能找别人?”说完后悔了。 “别人?”挥手把周围的房子划拉了一遍,“这家属区跟我差不多大的全是书呆子,就大唐还像个人样,可你看见了,他不知道是从哪个古坟堆里爬出来的。” 孙籍阅下死眼瞪了两下,立马高声朝唐立存喊:“周年说,你是从古坟堆里……” 周年一把捂住他的嘴,“你找死!” 孙籍阅摆摆手,回家。唐立存跟在后面上楼,孙籍阅跟做贼似的都没敢回头,一步三个台阶跑上楼。 此后几天,孙籍阅过得还是非常惬意的,早晨陪周年打球,偶尔听听课,然后,接着打球。 孙籍阅往地上一躺,对着南飞的鸟群大发感慨:“神仙般的生活,人生夫复何求啊!” 晚上回家,看见唐立存往储藏室里搬石头,连忙蹑手蹑脚地别到树后面,猫着腰往外监视着他。 唐先生踢了踢最后一块大石头,四周环视一番,孙籍阅慌忙直身躲好。 唐先生往门框上一靠,拿脚尖拨弄一块色彩鲜艳光滑平整的小石头。 你快搬啊!你倒是快搬啊!孙籍阅心中呐喊,你能不能别磨蹭啊! 孙籍阅等得烦躁无比,胳膊腿上被蚊子叮了十几个包,愣是没敢拍打,生怕动作大了被发现。 唐先生抬腕看看手表,莞尔,“快八点了,喂着蚊子欣赏月明星稀,好雅兴!” 孙籍阅一愣,铁青着脸出来。 “过来,帮我搬石头。” 孙籍阅跑过去,二话不说抓住石头,往上一提,愣是……纹丝未动,抬起头来呵呵呵地笑。 唐先生弯下腰,抓住另一端,俩人抬起来,轻轻放进储藏室,孙籍阅呼出一口气,笑问:“这是什么石头?”缓缓抬头,唐立存转脸,孙籍阅的嘴唇轻轻擦过他的鼻尖,羽毛般吻上了眼睑。孙籍阅大惊,慌忙后退,步子太大,后脑勺“砰”一声撞到了门板。 唐先生眨了两下眼,低头对着石头,声音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人工处理的菊花石,没什么价值。” 孙籍阅愣愣地盯着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温润平和眼睑低垂,嘴唇没抿起也没弯起。 这是什么意思?没感觉到?谁信啊!装没感觉到?呃……这可能性……应该有吧……管他呢!就当他没感觉到! 孙籍阅逃也似的朝楼上飞奔,唐先生拉住,“过来。” “干什么?” 唐先生把他拉进家门坐到电脑前,指着一个word文件说:“送给你的礼物。” 孙籍阅看看文件名——应性教育的历史脉络,哈哈大笑,“这么快就写好了?人才啊!” “你看看吧,修改一下再交。”唐先生出书房,端了碗水回来,放到书桌上,拿起两支毛笔慢条斯理地清洗。 孙籍阅点开,直接点“工具”查看字数,瞄了一眼,直咋舌,老天爷啊!一万八千多个字啊!他怎么诌出来的? 认真拜读一番,没过三分钟,孙籍阅晕了,写得跟文言文似的,之乎者也一大堆,时不时来个“刘元卿、刘彝”之类的人名,孙籍阅绞尽脑汁都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读不了两行就穿插着“与如信质,适性亲临,践而教”之类的古文摘句,孙籍阅直咽唾沫,这话什么意思? 就这文章,叫人怎么看? 改?这不关公面前耍大刀嘛,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孙籍阅抬起头,越过电脑,看见唐先生正拿着毛笔勾描,说:“别否认了,你一定是学历史的!” 唐先生眼皮都没动一下,“历史?”笑了。勾完最后一笔,放下毛笔,指着窗外笑说:“我从小在这里长大……” “废话!”孙籍阅白了他一眼,“我也在家属区长大。” “是吗?”唐先生换了支笔,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蘸墨汁,“那你更应该知道读历史的分三种人……” “哦?”孙籍阅来了点兴趣,“哪三种人?” 唐立存放下笔,往砚台里倒了点水,然后一圈又一圈地研磨。孙籍阅眼巴巴地等着。等了半天,唐立存冒了一句,“帮我泡杯茶。” “嗤,卖什么关子啊!”嘴上愤恨,腿却不听使唤地进了厨房,居然还问了一句,“喝什么?碧螺春?” 唐先生笑了,“好。” 不一会儿,端进来两杯茶,放到书桌上,说:“说吧。” “没什么……” “唐立存!” 唐立存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地吹茶水,说:“读历史的,分读不进去的,进去出不来的,进去又出来的。能做到第三种,通常都是人中龙凤在万千人才中大放光彩。” “哦?”孙籍阅朝天花板翻眼珠,立马找到了代表人物—— 读不进去的—— 我! 进去出不来的—— 我爸! 进去又出来的—— 许漠! 唐立存靠在圈椅里,忘了喝茶,温和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孙籍阅兴冲冲地靠过来,唐先生低下头抿了一口茶,小阅搂着他脖子问:“你这样的肯定是能进去又能出来的,你为什么不读?”气息就在腮边飘荡,只要动一下脸颊,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唐先生放下茶杯,身体微动,脸颊立刻从他嘴唇上一滑而过,若即若离萍聚而分,孙籍阅一愣,瞧瞧自己正搂着他脖子,像触电似的慌忙撤手,忽然又觉得分得太仓促,有点欲盖弥彰的情形,只好倚在桌边局促不安地站着,使劲往下稳住心神。眼角余光偷偷地观察着他。 唐立存站起来,挪动镇纸,提笔接着画。 装吧!你就装吧!你末梢神经坏死了?你没感觉到? 转过心神又在祈祷:老天爷啊!让他末梢神经坏死吧!太丢人了!我让他离我远点,我倒好,主动好几回了呀! 空气胶着,毛笔触动宣纸,沙沙之声随迟缓的心脏一起跳动。唐立存就站在旁边,身形挺拔低头抿唇,一笔一笔聚精会神,神情之专注无以复加。 不知过了多久,局促愈浓窘迫难当。 孙籍阅清了清嗓子,好像又破坏了什么似的,轻轻笑了两声,说:“我回去了。” “嗯。”唐立存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孙籍阅如蒙大赦,长出一口气,跑到电脑边,翻找,“你有没有u盘?” “应该有……” “呵呵,找到了。”孙籍阅插上u盘,一边拷文件一边说,“说真的,你不学历史可惜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唐立存往后退了一步,端详画面,皱眉,接着说:“建筑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