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常子再为我安慰暴怒的母亲了,谁都不站在我这边,除了怀里这个孩子…… 为了留给我们母女留足相处的空间,他们自觉退了出去。 只有直哉,我以“希望母亲看看我的孩子”为由将他留在怀中,我想她至少不会在禅院的继承人面前乱来。 但母亲没有打我,她风风火火冲向我的位置,将我一把抱进怀里: “我可怜的泉鸟!我的宝贝女儿,看看你虚弱的样子。” “该死的,明明是御三家,却控制不住一个咒灵。天啊,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想活了,但死之前我一定要杀了这些没用的废物。” “你是个温柔又腼腆的好孩子,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对下人太包容了,所以他们总是不仅不知道感恩,还会怠慢你。你放心,妈妈这次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 …… 母亲身着一身鲜亮的和服,她好像团燃烧的火焰,说着些温柔的话语,却又灼烧我的一切。她心疼的眼泪滴上我的脖颈时,我便被“烫”得发抖。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了,就算我可以因为一时的爆发战胜可怕的咒灵,但在母亲面前我还是我,没有任何的变化——我什么都不是…… 发现母亲的怒火没有指向我时,我其实由衷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没有发现,她没有打我。】 我突然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我的身体不是我的了,它融化在她怀抱里,甚至要因为母亲全心全意为我着想、为我争取利益而流泪。 只有手,我的手还是紧的。我还牵着直哉的小手,上一秒我还想要将他介绍给母亲,这一秒却着实捏痛了他。 好难受,好想躲起来。 ……谁来救救我。 小小的孩子以那双漂亮的眼睛观察着一切。 直哉因为疼痛拧起了眉毛,抿起嘴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当他看清我的表情时,却沉默了。然后他反过来捏紧了我的手掌,像普通的、怕生的小孩那样,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哭声——我在咒灵面前保护了他一样,他也从母亲那里拉过了我。 对我紧抓不放的母亲终于意识到,现场除了我还有孩子的存在。 她眯着一双桃花眼打量着哭闹的直哉,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快: “哦,孩子,这就是你辛辛苦苦救下来的小少爷。” 以照看继子为由,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嗯,这是直哉,他身体还不太舒服,需要休息一下。” 匆匆给出了一句解释,我虚弱地侧过身子,伸手环住直哉稚嫩的酒肩膀,将自己藏到了他的身后。 直哉没有闪躲。他就那样站在我面前,哭个不停。 对母亲而言,被当成继承人的直哉是我未来幸福的阻碍。她本来就不喜欢他,再加上神经衰弱的折磨,直哉越是哭泣,母亲越是不耐烦: “是呢。等他身体好些了,你要好好教教他……你当初可不是这么任性的小孩。” 母亲没有再为难我。她好像真的只是来确认我的情况,然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商讨禅院家给我家的补偿。 终于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好像被抽空了力气,变得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想说。 劫后余生,无数触氵手从我周身爬出,环绕在我和直哉周围,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它们的存在让我感到了一丝安全。 我同直哉一同倒下,蜷缩在病床上,用手抚过他的肩头,抱上他的背部,将脸埋进直哉柔软的腹部,闷闷地发问:“你会保护我的吧?” 因为我救下你的命,所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直哉睡在这片漆黑的泥潭里,他用双手轻轻抱住我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我的头发。 “泉鸟。” 他小声地喊着我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禅院家男人理解的保护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闭眼。 第十一章 ◎新衣服【修改】◎ 禅院家保留了老派华族那衣物熏香的习惯,顺滑的布料摩挲过皮肤,散发出古典的木质香味,但更多的是由直哉偏高的体温带出的,孩子气的奶味,这让他显得非常无害。 尽管直哉抚摸我头发的动作十分笨拙,心力交瘁的我还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之后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我发动“未尽之言”的效果,试探性地向直哉发问:“你想出去玩么?” 他未经思索地回复我: “不想。” 察觉到我若有退意,直哉便停下抚摸我头发的动作,将我抱得更紧一些。 “好孩子。” 得到了承诺之后我忍不住愉快地眯起了眼睛。病房外是有母亲存在的地狱,我想要多逃避一会儿,自然得想办法安抚直哉。 “你想要什么么?点心?还是玩具?” 那份满意的心情通过咒具传达,让直哉的情绪也随之高涨。 “那——抱我。” 显然他跟教课的老师学了一口京都腔,说话的语调柔滑婉转,拖长的尾音十分适合撒娇。 以身体不适、照看直哉为由,整个白日我都心安理得的躲在病房里。 …… 母亲没能在禅院家停留多久。 虽然向禅院家索取利益十分诱人,但家族颜面同样重要,有关这次事故的协商一经通过,父亲就以“不要过多干涉在外学习的孩子”为由将母亲带了回去。 母亲离开后,包括阿玲在内的仆人们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试图以惋惜的口吻感叹“她离开的太急了,不然你们母女还能再多所说些体己话。”,但怎么也掩饰不了身上如释重负的快活。 就算没有亲临现场,我也能猜到双方唇枪舌战的激烈程度。 好不容易结束了咒灵的祓除任务,回家就遇上这种闹剧。 直毘人会对我抱有不满么? 等到直毘人放下家族事务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室内亮起了鹅黄色的灯光,温暖的柔光将室内的一切照得暧昧不清,可我心头的不安却仍然浓重。 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直毘人单穿一件打底的靛青浴衣,绣有家纹的羽织被他松松搭在臂弯上,他夹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木盒,脸上表情一派轻松悠然。 不过似乎觉得空气闷热难耐,直毘人行走间,用手掌随意地扯开了衣领,露出一大片小麦色的胸膛。 我悄悄打量着男人被暖光柔化的面庞,正想尽妻子职责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结果还未起身就被他轻轻压住了肩膀: “嗯?我柔弱的大小姐坐在那里就好了。” 如是说着体贴的话语,直毘人将羽织挂上一旁的衣架,然后大大咧咧地坐上了病床的边缘,扭头看向我的脸庞。 “我等了您好久……是母亲给您添麻烦了么?” 以漆黑的眼眸扫过我的问题,直毘人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没有哦,担心孩子总是人之常情,作为父亲我也能理解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