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早就知晓了这个消息,所以才在路上紧抓不放,坚持要把我扯进这间礼堂。 真可笑。 就像甚尔之前所言,直哉也是这个家的男人。 会接受我这种虚伪的示好,就说明他们也是一群虚伪做作的混蛋。只有我还像个笨蛋,擅自对他们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没有声音的笑,配合颤抖的肩膀,看起来就像是疯了一样。 “好了。别闹脾气了。” 如是说着,直哉好像真的打算履行自己的承诺。他起身向污秽不堪的我走来,取出贴身的手帕,想要把我扶起来,为我擦拭嘴角。 在直哉扶起我肩膀时,我忍不住对他感叹说: “你和你父亲一样……” 说什么我怕男人,又怕寂寞,只接受直哉的触碰? 那是骗人的。 现在他和直毘人一样叫我恶心。 “真恶心。” 这次我吐在了直哉身上。 作者有话说: 我可没说过这对父子纯爱啊! 一次没有啊!! 没有啊! 第三十七章 ◎背叛(三)◎ 接二连三的冲击已经让我的精神到达了极限, 再加上胃部强烈痉挛,吐完之后我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待我醒来,眼前的场景已经完全大变。 仿佛闯入奇异的梦境, 头顶满天繁星簇拥一轮满月微微闪动,游云如雾,丝丝缕缕飞舞其中。 身下床铺柔软得好似云朵, 等到脚尖触及地面, 丝绒般的地毯便稳稳托住脚掌。墙壁上绘制着淡紫色的花朵, 精细的画工使人仿佛置身仲夏夜花园,可以嗅到馥郁的花香。 整个房间颇具童话色彩,梦幻又美好、浪漫且迷人。但这种不真实的感觉却令我心头警铃大作。 我还记得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警惕地坐在床上打量周围, 攥紧了被单想要唤出影子保护羸弱的身体。然而从身上溢出的咒力就像滴入大海的水滴, 泛出一道涟漪就消失无形, 我根本使用不出咒术。 惊讶之际,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真是努力, 你好像有全天维持术式的习惯……因为‘影子’的特性是隐藏,之前我竟然都没有发现这点。” “这就一直以来你的身体、精神衰弱的原因么?” 直毘人手端托盘, 推门走入房间, 出声阻止了我的进一步尝试: “昨天才结束输液, 现在还是静养比较好。” 见我正惊恐地打量四周,他将食物放到一边, 耐心地同我解释现在的情况。 “这地方叫‘摇篮’。咒力是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力量,所以有长老建议说‘是不是专注感受‘宁静美好’比较好呢?用一尘不染、充满花朵、婴儿、果实等美丽事物的房间迎接新的生命’。” “刚好我的术式是‘投影’, 也研究了不少‘电影’相关的东西, 所以就想给孕妇隔离出单独的一个房间, 用来放松心情。” 房间内呈现的美景是循环播放的画面, 因为特别的术式所以格外真实。只要我希望,它还可以变成白日幽静的森林或者宽阔海岸。 从他的温柔体贴里,我只品味到了毛骨悚然的恐惧。 就算稍微做出了出格的举动,我还是天元家的小姐,明面上的学生。 努力经营了那么久,他不能把我关在这种地方! 如果他不愿意保护我,我还不如回到母亲所在的家里。 我好想回家,让我回家。至少妈妈,妈妈不会放开我的手。 可直毘人不为所动。失去咒术加持的我,于他而言好像狮子掌下瑟缩的幼猫。 他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 “你们都需要休息。因为婚礼调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如果心情实在不好的话,叫朋友来聊些天吧。” 之后直毘人安排了与我关系要好的常夏来“安慰”我。 眼下她似乎成为了我的唯一机会。 作为知晓“婚事变动”的一员,常夏最开始的确表现出了应有的态度。 她握着我的手掌,气愤填膺地发出谴责: “直哉少爷居然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明明之前还是个乖巧的孩子。” “他真是养尊处优惯了,到底年纪太轻,根本不能理解你遭受过的事情。” “但是还有时间……十年的时间,只要你好好跟他沟通,或许就能……” 可那之后,耳边剩下的只有杂音。 杂音。 杂音。 都是杂音。 曾如潺潺流水在耳边欢唱的细语,如今听起来就是别馆那台信号不良的老电视滋滋发出怪响。 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常夏根本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她不是应该像面对常子那封信所做的,呵斥这种行为的丑恶,要把我从中解放——像“妈妈”一样保护我才对么? 如果她不能理解,就由我直接告诉她。我急切地扯住常夏的袖子,同她倾吐: “我不要这样,我讨厌直哉、我讨厌直毘人、我讨厌这里。身体很重所以体术很辛苦、咒文课让我头痛到睡不着,我很害怕和人相处,所以跟大家微笑的时候其实都想躲起来哭。” 只是惹人同情的把戏。 但没有咒术压制“未尽之言”,于是“说”到后面真的流出了眼泪,开始吸着鼻子不住地抽噎: “我已经很努力了……” 去讨好、去学习、去忍耐,能做的都做了。 “但每一天都很难熬,好想一把火把这里的一切都烧掉。常夏你一定也很讨厌这里吧,求求你。” 妈妈、妈妈、妈妈…… 看看我啊。 能不能带我走?把一切都舍弃掉,带我走。 我仿佛变成了那夜抱着母亲胳膊哭诉说“不要赶我走”的小女孩,如同吸饱了泪水的脏手帕,湿润得令人恶心。 是没出息的样子打破了她心里的美好形象,又或者“未尽之言”肆意传达的负面情绪刺痛了她的神经,常夏立刻打断了我的哭诉。 “够了!那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当然也很痛苦、也很想帮你,但泉鸟你不能把问题想象得那么简单?虽然有时候会让你撒娇任性一些。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 少女突然抬高的声音让我忍不住瑟缩脖子。 望着她不耐烦的表情,在我心中,常夏的形象和某个存在重合在一起,叫我无力地松开手指,慢慢收住眼泪,跟她确认: “你什么都不会做是么?” 一缕碎发从耳畔滑至脸颊,她郁郁发出呢喃: “我,我不是,只是……” 偏偏最后也做不出解释。 我想她能成为扇的未婚妻是有原因的,大家族出身的她远比我要懂得“通情达理”。 而“妈妈”也不会用湿热的身体“抱”自己的女儿。 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常夏是我用自己骗来的,除了血缘,我的手根本牵不住任何人。 他们明明可以为了“爱”去疯狂,去索取,然后死去活来,却谁都不愿意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