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全给了! 家族的继承、健康的身体、父母的重视,这个男孩拥有我奢想过却无法拥有的一切,我羡慕他、我嫉妒他,既然谁都无所谓,那不如选这个孩子,我以为听他的话就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可他什么都不给我! 凭什么还要用一点“赏赐的自由”让我回到那种鬼地方!! 又来了,像那天一样,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我感觉天旋地转,酸液在胃袋翻滚,内脏被挤成一团烂泥。 我趴在轮椅的扶手上,剧烈地喘息,方能抑制呕吐的欲望。 痛苦的干呕声引来了直哉的注意。 锦衣玉食的生活中只被我一人吐过,这似乎激起了他糟糕的回忆,男孩眉头紧锁,远远地站在旁边,冰冷的视线落在我的背上,显然一番“高谈阔论”正在喉咙中发酵。 他抱臂向我走来,看起来马上就要说出“真恶心”、“别吐在这里”类的训斥。 与之相反的是有马公生。 母亲的病情令他变得早熟,甚至掌握了基本的照顾手法,毫不畏惧被吐一身的可能,公生第一时间靠了过来,他小心地抚摸我的后背,以稚嫩的声音安抚道: “怎么了?是不舒服么?没事,我带了手帕和保温壶。” “慢慢呼吸,等下喝点热水也会好点!” 然后,公生用身体挡住靠近的直哉,礼貌询问: “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湛蓝如海的眼眸迎上冰冷华贵的祖母绿,公生表情不卑不亢。只有握住我手掌的小手微微发紧,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仿佛漆黑的泥潭中照进一缕微光。 我再一次被孩子“保护了”。 ……可笑的是这一次,本应保护我的洋娃娃成了让我感到痛苦的那方。 不会有问题的、我用了影子掩盖咒力。 而且单看身形我便和早希十分相似,更别说做了一系列伪装,就是近距离也绝不会让他找出破绽。 狼狈之余,我抽出手感激地盖上公生的手背。 尽管心有不甘,但视线易遭人阻隔。直哉憋了一眼我同公生握的手掌,倏地发出冷笑: “没什么,打个招呼罢了。” “我听过你的曲子,节拍器一样的演奏方式,标准又很乏味。” “今天也要为了讨好评委舍弃个人想法么?真是感人的母子情,好好照顾她吧,妈妈的——小、人、偶。” 他环抱双臂,宛如进攻的毒蛇昂首挺胸,将毒液悉数喷洒到公生身上。 “你、你……跟你没关系吧!” 品学兼优的公生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坏孩子,一时气得脸色通红。 禅院府中无人忤逆继承人的意思,微弱的反抗激起直哉挑衅的兴致。 他向前一步,微微俯身: “哦?被我戳中痛处了?” 我现在可是“代理母亲”,必须保护自己的小孩。 眼见直哉带着嘲弄的笑容又要继续进攻,我将公生往后拉去,母鸡护崽一样藏住他,然后狠狠瞪向直哉: “不许这么说我的孩子。” 普通人在情绪激动时也会爆发咒力,它窜进项链,让“未尽之言”从手机中抄录早希的声音。 它掺杂了电磁杂音,以及我年幼时的尖叫,显得沙哑又难听,好在符合病人形象,也让直哉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真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明明是当“母亲”面欺负儿子的小鬼,却摆出不解又受伤的表情。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漂亮的洋娃娃不接受任何“教育”,他只用碧色的眼睛望着着我,理所当然地质问—— 【你怎么不站在我这边?】 孩子似的神情转瞬即逝。 发现我丝毫不肯退让,他恼火地“啧”了一声。 “真恶心!被溺爱的没用小鬼。” 恶狠狠丢下一句呵责,直哉拂袖而去。 这次争吵被当做孩子们急于切磋的小小插曲,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我和公生一起站在等候处的角落,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 直哉走后,作呕感逐渐平复,而公生还惦记着我的身体。 男孩从包里掏出保温杯,在杯盖中倒入热水,询问道: “还难受么?” “好像有点烫,我吹两下再给你吧。” 他看起来真像一只小狗,不及膝盖的个子,蓬松的黑色卷毛,真诚又干净的眼睛,叫人忍不住抚摸他的额发,在手机上打出话语: “谢谢你,我好多了……” “真是过意不去,明明是陪公生参赛,但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公生腼腆地低下脑袋,任由我的动作。 “我还好,只是比赛遇到的对手罢了。” “不过他在过去就是这样么?明明有泉鸟温柔地照顾他……我实在看不下去。” 对我的过去有一定了解,提及直哉,公生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有我有什么用? 对直哉来说,我只是个有些用处、值得摆弄的外人。他真正有血缘关系的是直毘人,强大的、值得尊敬父亲。 而且就算跟我在一起也绝对说不上近朱者赤。 “因为拥有了很多东西,一直在赢,所以是个很骄傲的孩子……” 但现在他不会再赢了。 将直哉的事情一笔带过,我翻出琴谱开始履行正职: “离比赛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跟着录音温习一下琴谱怎么样?” 面对准备好的琴谱,公生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他搅动手指,支支吾吾地解释说: “我……最开始我希望把钢琴声献给养病的妈妈,只要她喜欢就好。” 脱离生命危险后,早希变回了原来温柔体贴的样子。不希望钢琴成为负担的她开始鼓励公生选择喜欢的职业。 但能在演奏事业取得如此成绩,除了母亲赠予的天赋,还有耳濡目染的热爱。现在他更向往母亲那种“拥抱”般细腻的演奏。 他本来就是个感情丰富的孩子,经过短短半个月的训练,在情绪渲染上便初有成效。 这次比赛本是公生的新风格亮相的舞台,直到直哉出场扰乱他的心境: “但我想赢,我不想输给直哉。” “我听过他之前比赛的磁带,实力的确很出众。现在新的风格我还没有磨合好,是不是用原来的演奏方式会更好?” “……就算被说机械没有感情也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 静静注视公生不安的眼眸,我内心感慨万千: 虽然装作坚强、甚至主动安慰我,但还是被直哉打击到了么? 这是不行的,这样做反而直哉带走了节奏。 像他那种自我中心的人,就算这么赢了他,他也会死鸭子嘴硬,不屑一顾地冷笑,说:“讨好评委的妥协”。 “没事的,没必要担心,公生能赢的。技巧和感情你都已经拥有了,两者从不冲突……” 无奈地发出叹息,我用手掌轻轻摩挲公生的脸颊:。 “想想你真正的目标,要送给妈妈对吧?不是作家谱子、是你和他共鸣的心意,坚定你自己的想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