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直到一颗炮弹击中了尼诺。 他第一次那么痛,痛得眼泪肆意流淌,痛得呜咽哭泣,难以遏制。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哀嚎惨叫,而是将手颤巍巍抚上胸口,珍贵的合照已经碎裂灼烧,腐蚀了玛莲娜美丽的脸庞。 尼诺昏死过去。 谢珉知道了这件事,特意赶来看他。因为勇敢与聪慧,他学得很快,也足够幸运,很快从下士升级到陆军少尉,而他也一直关注着跟自己同时进入战场的尼诺。 掀开帐篷,伤员痛苦的呻、吟,伤口散发的腥臭,浓郁苦涩的药味,军粮散落发霉的恶臭,一起扑面而来。谢珉神色不变,走到尼诺跟前,他满脸是凝固的血痂与弹药灰烬,昏昏沉沉躺在担架做成的简易床铺上,一条胳膊已经没有了,医生正在为他紧急处理伤口。 “不行,他的求生意志太薄弱了,几乎是已经绝望。”医生擦了擦头上的汗。 “请让我试一试。”谢珉站出来,在尼诺耳边说了一句话。 尼诺眼皮微颤,几乎凝固的心跳再一次挣扎着跳动。医生有些惊讶,却也立刻继续稳固伤势。十几分钟后,尼诺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少了一条胳膊。 “少尉,您跟他说了什么?”一旁随行的准尉实在好奇,忍不住询问。谢珉微微一笑:“我只是告诉他,假如他死了,家里那位美丽动人又柔弱无依的妻子会被迫另嫁,以泪洗面。” “他可真爱他的妻子。”准尉感慨。 谢珉莫名一笑,垂下眼眸:“谁说不是呢。” ③ 时间推移,德国战败退军,战争结束了,所有的军人都被允许回到自己的家乡。 由于职阶的不同,谢珉先一步离开战场。他佩戴着荣誉胸章,回归的英雄被国家赐予了相应的地位,谢珉还是少尉,政府没有将他放入战后裁军的名单。 于是当谢珉回到西西里那个平静安宁的小镇时,父母看见的就是一身笔挺军装、容貌英俊、姿态冷厉的青年军人,他的威严与沉稳让他们泪盈于睫。“亲爱的,你知道我多么怕传来你战死的消息吗?”母亲哭泣着倚在儿子肩头,金黄的长发随着肩膀微微起伏。 “我没事的母亲。”谢珉略略安慰失态的女人,随后有些疑惑的询问,“镇子里好像没什么人?大家都去哪儿了?”他这话一出口,父母都沉默了,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嗫嚅着没有吭声。谢珉皱眉,隐约察觉有什么不对,在他连续的逼问下,母亲终于忍不住大声抱怨—— “是那个yin荡无耻的女人!大家都去对付她了!” 谢珉摸不着头脑:“你们说的究竟是谁?” “曾经住在我们隔壁的邻居,那个可怜失明老人的女儿,玛莲娜。”父亲一幅不愿意多提起他的表情,“她现在住在镇子中心,你没有看见那些天她的模样!天啊,染了头发,穿着暴露的衣服,跟数十个男人缠♂绵!后来德军曾在这里驻扎,于是她就去做德军的军女支。呵呵,那可太符合她那性格了!被德国人宠爱得骄傲自得!” 谢珉听着,眉心越皱越紧:“这跟居民有什么关系?大家为什么去对付她?” “是其他女人们,她们痛恨玛莲娜勾引自己的丈夫,所以全部涌入她居住的房子,要将她揪出来……”他话未说完,谢珉已经惊诧的瞪大眼,女人对付女人,能用什么办法?撕扯头发、撕扯衣服、撕扯脸颊肌肤,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母亲警觉的拉住谢珉手臂:“你怎么这样激动?难道你也喜欢那个女人?该死的狐狸精,那时你只有十七岁!孩子,你听着就好,大家总不会冤枉她!” “母亲,我并不喜欢她。”谢珉轻轻推开女人的手,在她松了一口气时,淡淡道,“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在我的眼前。假如我不知道,也也就算了,可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沉默不语、坐视不管。”他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屋子,前往镇子中心,声音远远的传来: “……况且,您真的以为,大家都认同的事情,就是正确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看西西里的时候特别难受,恨不得进去打那些人一顿。 这就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而已……_(:зゝ∠)_ 平复作者被导演虐了的心。 顺便,在下推荐大家看一部超好看的电影!名字叫《狩猎》!主角是美剧拔叔饰演!超、暖、心! 嘻嘻嘻嘻嘻。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④ 谢珉急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全镇的人都在围观。 ——围观女人们是如何殴打玛莲娜的。 她与离开前看上去很不相同,波浪般优雅的乌发染成金黄色,剪成性感的中长发;眉眼间一直根植的忧郁淡漠成麻木风流;她戴着项链耳环,一身雪白的及膝包臀裙,那白嫩肌肤与婀娜身段组合而成的性感令人惊艳。 “啊啊啊——救命!不要!” 她此刻失态的尖叫着,女人们七手八脚的撕扯着她的衣服,扇她的耳光,将她推在地上又踢又踩,其中一个拿着一把大剪刀,一边冷笑:“你不能再张开腿混饭吃了,biao子!看还有哪个男人肯要你!”一边粗鲁的揪住那头秀发,咔擦咔擦剪得参差不齐,甚至将头皮也划破了,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她满脸淤青,嘴角肿胀,膝盖手臂都擦破,泥土让变得她脏兮兮,衣裳被撕得只能勉强蔽体。 谢珉来得晚了些,他努力往里面挤的时候,还听见有人轻声说:“别掺手,那是女人自己的事情。反正……她是个dang妇。”男人的沉默与女人的咒骂形成鲜明而荒诞的对比。 玛莲娜瘫软在地,那些女人心满意足的退开了,将狼狈的她暴露在全镇人眼中。 她拼命遮掩着胸口与下身,神色痛苦的挣扎着踉跄站起,摇摇晃晃、无助至极的四顾,看那些曾经对自己无比垂涎、无比殷勤的男人,她愤怒而无力的叫喊着,可是,没有谁伸出援手制止,没有声音喊出去阻挠。 “快滚吧!”女人们快意的尖笑着。 玛莲娜捂住胸口,低下头,绝望的一瘸一拐的逃开。人们让开一条道路……她走着,却撞上一个人。 以为又是不甘的殴打,她捂住头脸。 “玛莲娜。”一个温柔的男声,紧接着,她感到一件宽大的衣服盖在自己遮蔽不了的身体上。 玛莲娜茫然的抬起头,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半蹲着为她披上衣服,双手轻轻拨开她被剪掉混着血液泥土黏在脸颊的碎发。他背着光,金发宛若阳光,蓝色的双眸比天空更加清澈。 ……是谁?还有哪个男人肯对她施以援手?是她曾经“服侍”过的男人吗? 对方轻柔的拍打着玛莲娜的脊背,然后说一声“抱歉”,玛莲娜腿弯一热,已经被稳稳的抱起。 她蜷缩在男人怀里,肮脏的身体蹭脏了对方雪白的衬衫,可是那人却一点儿也不介意。玛莲娜将自己的脸埋在男人颈窝,皂角的清香让她恍惚。多久没有这种干净的味道了?男人身上的汗臭、自己身上浓烈的香水、房间里永远挥之不去的腥腐……她把自己藏在男人怀里,所有鄙夷不屑、讥笑痛恨都被这宽厚的肩膀顶住了,她什么痛苦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