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暂时伤口没痊愈,过几天找刑警队的审他。”说完挂了电话。 隔天,驻地旌旗招展,路面打扫得纤尘不染,警备区领导的车队缓缓开进来。 政委双手捧着请假条递给领导,二大爷接过来,眼一瞪:“前列腺癌?” 政委赔笑,“大队长原来想得子宫癌,院长死活不同意。” 二大爷怒发冲冠,抖着手指着手下俩中校,“找!去给我找!不把他找出来今儿我还不走了!” 没一会儿,图书室大门“砰”一声被踹开,房顶哗哗往下掉石灰,二大爷火冒三丈地站在门口。 图书室里,桌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宣纸上压着仨镇纸,商先生左手夹着香烟,右手握着毛笔,对照字帖正在挥毫。听见门响抬起头来。 “这是干什么?” 商先生掐灭香烟,放下毛笔,立正敬礼,“首长好。” “见你一面比见国防部长还难。” 商有端搬了把椅子,“您请坐。”关了门,沏上茶,笔直地站在旁边。 二大爷喝了口茶,“去伊朗的申请是你写的?” “是。” 拍案而起,“你刚从阿富汗回来没半年!我们老商家这一代就你一个是军人!” 商有端下巴微抬,“您还知道我是军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跳了两跳。 商上校微微一笑,作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走到桌边,提毛笔写了两行字,推到二大爷面前。 二大爷皱眉,念:“术高为有,品正为端?居然还是繁体字。” “我刚从书上看来的。” 商少将挑着眉梢睨着商上校。 “我这名字谁起的?” “你爷爷。” “看来,我爷爷希望我做个德高望重的人,德高望重的军人。”扶着二大爷坐下,“首长,升上少将才沾了点德高望重的边儿。” “你刚三十已经是上校了。” “不上战场什么时候才能升上少将?”把二大爷的手翻过来,手背朝上,指着斑点说:“您看,老人斑,您去年才升上少将。” 商少将斜视,“就因为我没上过战场?” 商有端脚后跟一碰,站得笔直。 二大爷跳起来,“我拿大耳刮子抽你!死在战场上你才甘心是吧!”把宣纸抽过来揉成团砸过去,“过几天你跟我去北京,把申请追回来。” “报告首长,过几天我要去南京。” “不行不行,你这事不能找军区。” 商先生放松后背,笑说:“我不找军区,我是去找您侄媳妇儿。” 二大爷猛抬头,直勾勾盯着商有端,商先生与他对视,僵持不动。 风吹动宣纸沙沙作响,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秒针转了好几圈。 二大爷抬手擦了把口鼻,平静无波地问:“男的女的?” 商先生嘴角一勾,“男的。” 少将掉头就走,走到门口一脚狠狠踹在门板上,轰隆隆余音阵阵,转过身指着商有端的鼻子暴跳,“你看上他什么了?啊?看上什么了?” 商有端捡起一本书,“啪”扔桌上。 二大爷走过来瞧了两眼,“《明末奢侈品普及化消费型社会与士大夫危机意识》?” “这种书我看得越多,就越欣赏他。” “学者?” “导游。” “你爹娘老子知道吗?” 商有端扶着二大爷坐下,“伯父,您看,由您跟他们说,会省很多麻烦,您说是吧?” “叫我帮你蹚浑水?” 商先生靠在桌沿上,端杯子喝了口水,“我是老商家这一代唯一的军人,宗族荣辱在我一人身上。” 少将一愣,慢慢站起来,口气阴森,“你威胁我?” ☆、15 商有端指指自己的肩章,“将军,我只是个上校,您正在陷我于以下犯上。” 二大爷一口啐在地上,“当年老太爷为什么拼了老命非逼着你参军不可,现在我算是彻底明白了。”背着手气势汹汹地出大门,商有端阔步走过去给他开门。 门外,警备区跟来的随从们一看将军这架势,低头的低头,抬头的抬头,扭头的扭头,就是不看他老人家,真是的,又上侄子那儿碰钉子了吧,这么大岁数这么高的衔儿,何必上赶着呢? 商上校帮忙开车门,二大爷伸出手指恨不得戳到他鼻梁上,“有你顶着,我放心的很!我们这一代全下了台,仇家也想不起来折腾其他几个无辜的可怜孩子!” 商上校挑眉,“我不无辜?” “你比谁都无辜!”二大爷钻进汽车,商有端刚关上门,车窗立刻降了下来,少将神色凛冽,“我告诉你,你给我老老实实长命百岁地活着,少瞎捣腾,有人收拾你!” 商有端立正敬礼。 二大爷一巴掌拍在司机脑袋上,“开车!快点!” 领导们纷纷上车,不一会儿车队缓缓开出大门。 政委放下敬礼的手,拍拍商有端的肩膀,“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请假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要保养,生气容易伤身。” 商有端转身回图书室,政委尾随跟上,挑大拇指,“说真的,你挺孝顺的。” 二中队长冲政委斜了一眼,眺望车队消失的方向,回想了一下老头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点着头赞扬,嗯,真够孝顺的! “咣当”,门关了。 练了半天软笔书法,学了半天扬州方言,晚上,商有端正躺在床上看书,手机响了,对面的小张很是兴奋,“大队,他终于说出有价值的东西了。” “嗯。” “他说李淮安然无恙,毫无生命之忧。” “就这些?” “啊?” “我想知道的是李淮的下落。他当然安然无恙,兵符还没找到。” 兵符?小张脑袋直迷糊,这年头,都21世纪了,航母都快过时了,举着块破铜烂铁还能号令得了谁? 小张结巴:“大队……他说……他说他想见你。” 商有端“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小张心急火燎地打来电话,“大队,他要见你,你不来他就不吃饭。” 商有端挑眉,突然笑了起来,“威胁我?”挂电话前说:“等着,我抽空过去一趟。” 把昨晚没看完的书看完,商有端拿起车钥匙,给政委留了一句,“我去医院,有事给我打电话。” 政委皱眉,“你难道真生病了?” 商有端上车扬长而去,眼见车子出了大门,政委一把将商有端的警卫员拖了过来,“他去医院干什么?” “报告政委,医院里躺着一个病号。” “废话!医院里到处都是病号,少打岔,赶紧的。” “这病号是大队带来的。” “从哪儿带来的?” “不知道。” “怎么病的?” “不知道。” “什么病?” “不知道。” “什么人?”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