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提起这个典故,姜烟又忍不住问:“先生, 断齑画粥,好吃吗?” 范仲淹与晏殊对视一眼,最后摇着头笑起来。 “对姑娘来说, 应当不算多好吃。可对那时的我来说, 已是很不错的饭食了。” 范仲淹说完, 又看了看天色,眉心一沉:“时间到了。” 两人齐齐看向皇宫的方向,原本还热闹非凡的大街此刻却是万籁俱静,周围的人都不见了。 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白灯笼,一片肃穆之景。 “赵恒驾崩了?” 姜烟说完, 就见两袭衣袍滚滚, 朝着皇宫方向奔去, 只是跑到半路,就只有晏殊的身影了。 赵恒去世,太子赵祯时年十二,朝中一时动荡不安。 “刘娥不是手段很强吗?”姜烟站在人群中间,哪怕知道周围不会有人听见自己说话,也小声的问晏殊。 她对宋史也不是特别了解,印象中宋真宗的皇后刘娥在这一时期不是有过摄政举动吗? 那不该是刘娥来平息这个时候的动乱? 晏殊先是看了姜烟一眼,似乎在思考姜烟口中描述的人是谁,随后才说:“宰相丁谓和枢密使曹利用都想要借这时期独揽大权。毕竟,从前早有王继恩,吕端之例,拥立带来的利益,何人不想要?” 晏殊说着,稍稍抬眼看向前方一个穿着紫袍的男人。 对方眼神带着贪婪,略带精光的打量着周围。 “丁谓早年立功颇重,奈何心术不正。”晏殊忧心忡忡,眉心拧起的时候还带着显而易见的薄怒:“只是丁谓此刻不仅想要揽权,还妄图对寇大人动手。” 晏殊心中忿忿,刚准备说点什么,旁边就冒出来几个穿红袍和绿袍的官员指着丁谓的鼻子破口大骂。 “丁谓,你小人猖狂。寇大人……寇大人一心为国,何错之有?” “你残害忠良,先帝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不放过你的。” 被指着的丁谓却抬着下巴,面对那些人的咒骂,还满脸的不解和冤屈,对众人说:“寇准害死先帝,我这也是为了先帝着想。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误解。想来是被寇准迷惑太深,当去好好的想清楚,才能一心为大宋效忠啊!” 丁谓说得冠冕堂皇,偏偏在场的根本没有人可以抵抗得过他的势力。 曹利用就算有这个能力,也不会浪费在一个已经客死他乡的寇准和其他官员身上。 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见到太后! “为官,这么复杂吗?”姜烟听晏殊说起丁谓和曹利用。 一个也曾为大宋立下功劳,一个面对小人更是不假辞色。 可这两个人,前者奸佞,犯下不少错处。后者严已律人,宽以待己。 丁谓是坏,却又不能不承认他的功。 曹利用耿直,但对大宋的确没有丝毫坏心。 姜烟再看身边的晏殊。 他已经迈出一步走了出去,手持笏板,竟然先见到了太后。 晏殊与一干大臣一同请愿,加上又有宋真宗重病时的诏书为例,刘太后垂帘听政,稳定朝堂,进行得一帆风顺,没有半点阻滞。 这个举动,也正中刘太后下怀。 事实上,丁谓本就是刘太后还是皇后时拉拢的心腹。 赵恒晚年懈怠,而刘氏也不甘心只当一位在后宫的皇后,许多时候都是刘氏与赵恒一同处理政务。 前朝政事就没有刘氏不清楚的。 只是丁谓这时想欺负刘太后和年轻的赵祯,以此独揽大权。 却没想到中途杀出个晏殊,刘太后有了正当理由摄政,不过几个月就将丁谓这些年违法乱纪的证据收集清楚,将丁谓罢相贬谪。 曹利用几次三番的阻止刘太后对外戚施恩,却被抓住了自己侄子犯错的把柄,被牵连贬谪。 姜烟倒吸气,站在晏殊身边小声道:“太后……好厉害。” 这么雷厉风行的手段,姜烟也只在武则天身上看到过。 刘太后没有落下半点正事,唯一的私心大概就是特别喜欢施恩自己的娘家和当年帮过自己的人。 但刘太后心里也有衡量的尺度,施恩不少,却并不会让刘氏族人插手朝政,外戚提高身份,也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世在这个士大夫为尊的社会环境里更高罢了。 “大娘娘,的确厉害。”晏殊此刻也已换上了紫袍。 看着前面那位实权在握的太后,蓄起长须的晏殊此时却满眼复杂。 “当初,朝堂不稳,若是没有一个能够服众的人,朝堂乱矣。只是我如今却担心,官家一日日长大,大娘娘能否放权?” 晏殊也曾是宋仁宗的老师,他知晓这位天子学生的能力。 更清楚赵祯与刘太后的感情。 无论太后如何把控权利不放手,要说太后对官家不好?晏殊是不相信,甚至会跳出来反驳的。 只是……他真的很担心啊。 “权利,会令人丧失理智,拥有过就不想要放弃。如今官家尚幼,一切还未可知。”尽管已经知道了未来走向,晏殊还是叹着气说:“当时,我只盼着我所想是杞人忧天。” 但很快,晏殊还没有从自己的担忧中走出,就得知了刘太后要提拔张耆为枢密使的消息。 “枢密使!”晏殊瞪大眼睛,笏板也不双手捧着了,一把插在腰间,大吼:“如此重要的职位,如何能这么草率的定下?” 还有更多的脏话,晏殊没有说出口。 姜烟原本只是在旁边吃点心。 冷不丁就听见晏殊的暴怒,一口点心差点噎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这边,姜烟拼命的捶着胸口,在宫殿门口绕来绕去的找水喝,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那边,刚刚还只是暴怒的晏殊跟着旁边一位侍从拉扯起来。 原本和蔼的面容眉毛倒竖,怒气横生:“枢密使,掌军国政要,形同宰相。张耆如何能胜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只是这一番拉扯,晏殊也没有能成功阻止刘太后。 等姜烟好不容易捶得胸口里的点心咽下去了,那边的晏殊也已经头发散乱,衣袍都被扯皱了,扶着头上的幞头朝着宫外走去。 走得每个步子都极为用力的踩在地上,还能听见晏殊气得呼哧呼哧的声音。 要是闭上眼睛的话,姜烟都要以为自己走在一头老黄牛身边了。 “有那么生气吗?”姜烟巴巴的望着晏殊。 虽然知道这是位暴躁老哥,但没想到这是能暴躁到跟人撕吧起来的老哥。 晏殊胡子都要气打结了,一边喘气一边说:“你可知那张耆是何人?” “什么人?”姜烟是真不知道。 晏殊一扭头,看到姜烟认真询问的眼神,一肚子气莫名其妙又消了,眼神游移着踮踮脚,说:“算了,你还小。” “我?我都二十多了,不小了。”姜烟好笑,这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吗? 就算晏殊现在不说,她待会儿出了幻境还不是能去网上搜? 晏殊左右看看,在望望天,嘀嘀咕咕:“那你比我小了近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