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深夜躺在床上,大皇子不由辗转反侧。 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立刻起身叫来了府中的幕僚。 许是察觉到最近是多事之秋,季戈肚子里的孩子安静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这个孩子也给了林淮、乃至于季世文夫妻一个避开当今紧张局势的借口。 眼瞧着废太子圣旨即将颁布,季家找上季戈夫妻,决定带着小夫妻去了郊外的庄子小住一段时日。 康熙之前回京,等不及回宫便将季世文请进马车一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之后康熙对太子的态度有所缓和更是被朝中重臣看在眼里,如此,无论是太子一脉官员,还是其他皇子麾下势力,都不可能放过他这明晃晃的“机会”。 索性康熙知道季世文无意参与夺嫡,于是同意了季世文的请求。 一家人当即马不停蹄地离开京城,去了城外田庄。 京城九十月份已有几分冷意,庄内管事佃户等也只剩一些琐事,并不十分忙碌。 一家人在庄子上,倒也过了几天放松日子。 只是心里惦记着京城的亲友,到底不能彻底放心玩耍。 本以为他们离开京城后交通不便,再得到京城消息,定然已经是太子被废,却不想在废太子的圣旨正式颁布前,他们竟先一步得知了大皇子被幽禁府中的消息。 饶是对康熙了解至深的季世文,在得知此消息后也不由眼神发愣。 他疑惑地看向妻子:“老大派来之人可曾提及,皇上为何突然要幽禁大皇子?” 不是废太子吗?大皇子又打哪儿杀出来的? 韩夫人一脸茫然:“那长随快马加鞭出城传递消息,抵达庄子时天已经黑透,就带了句口信,老大许是来不及将更多细节告知于他。老大匆匆让他出城,许是让我们做好准备……” 夫妻对视一眼,当即命人去了季戈二人院子。 孕期嗜睡,季戈早已陷入沉眠。 林淮着急忙慌地过来,请安后问道:“可是京城传出了消息?” 文安侯虽与太子关系渐远,但在旁人眼里到底还贴着太子的标签,林淮自然有些担心。 季世文便将大皇子被幽禁之事说了出来。 林淮懵了。 翁婿二人正要说话,却听有人敲门。 季世文眉心一跳:“进来!” 管家推门而入,满脸惊慌:“侯爷,梁公公来了……” 能让管家如此慌张的梁公公,满京城也仅此一个。 季世文赶紧命人将其请进屋内。 果然,来人正是康熙身边的最得用的梁九功大太监。 他进来后,甚至顾不得寒暄,立刻说明了自己来意:“今日大皇子趁着入宫给皇上请安之时,竟胆大包天,提出要请诛太子。皇上险些没气撅过去,当场将人痛骂一通,并命人将其当场擒拿,下令幽禁府中。但大皇子在气急之时,还说了些不大中听的话,陛下心中郁结,还请侯爷入宫陪皇上说说话,排解一番。” 季世文自不敢推拒,立刻答应下来。 回屋换了身衣服,便随着梁九功离开了田庄。 目送一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韩夫人不由长叹一声:“皇家啊……” 她摇摇头,皱着眉进了屋子。 林淮跟在身后,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眼季世文等人离开的方向。 季戈是在次日早晨方才得知此事。 回想片刻,她才终于在记忆深处扒拉出了大皇子被幽禁的前因后果:“放心,皇上虽对太子感情最深,对其他皇子却并非不在意。大皇子落得这般下场,定然是他自己做了什么。” 见母亲与丈夫仍旧眉头紧锁,她不由劝道,“季林两家与大皇子都没什么来往,此事牵连不到我们。” 倒是之后…… 季戈眉心跳了跳:“娘,您和爹说说,让他设法托病在家修养个一年半载的吧?” 都说九龙夺嫡凶险万分,但只要对这段历史足够了解便可知道,因康熙直到临死前都大权在握,诸位皇子夺嫡过程最凶险的其实还是两废太子之间的这几年时间。 因为在此之前,康熙从未想过废太子。 是以,他对于废太子相关的局面毫无准备,以至于在这几年出现了许多不受他控制的意外事件。 一连串事情发生得目不暇接,大臣真·稍有不慎就会人头不保。 韩夫人抓着女儿的手:“你父亲早有这样的想法,但你瞧昨晚……只怕你父亲真称病不出,皇上想起了他,还是会将人叫进宫。到时一瞧你父亲身康体健,可就成欺君了。” 季戈抿了抿唇,心里也没了更好的办法。 三人只能紧张等待季世文的消息。 然而,季世文甫一进京竟跟肉包子打狗似的,彻底没了消息。 若非长子季钺时不时派人到田庄报平安,三人怕是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好在半月之后,季钺再次派人来了田庄。 这次时间充足,他直接命人带了封信,将整件事的原委写了个清楚明白。 三人也终于知道,昨晚梁九功提到康熙请季世文入宫的缘由时为何含糊其辞,季世文又为何进京这么长时间没再回来—— 原来大皇子请诛太子事件发生之后,又接连发生了张明德给八皇子相面并刺杀太子事件、三皇子揭发大皇子魇镇太子事件。 巫蛊向来是宫廷大忌。 何况此次涉及到的,还是一向被康熙喜爱的太子? 季世文入宫后便被委以重任,康熙直接将两件事交给他全权负责。 如今消息传出,便说明事情已尘埃落定,只剩一些尾巴需要清扫干净。 但如今,大皇子被判终身幽禁。 太子被废。 八皇子等四位皇子也被审讯了一通,给康熙留下不好的印象。 三皇子似乎得了利,却也彻底站在了八皇子等兄弟的对立面,彻底与废太子绑在了一起。 皇子们被扒了一层皮,大臣们又岂能讨得了好? 季世文被季钺送回田庄的时候,身形廋了好几圈,整个人看起来形销骨立,活似在荒年挣扎了好几年的灾民。 刚进门,他便端起茶壶咕嘟咕嘟将水喝了个干净。 又瘫坐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神来:“你们别看我这副鬼样子,荣国公和文安侯才惨呢!” “荣国公虽对太子与十三皇子谋划之事并不知情,却因太子给了十三皇子方便。十三皇子如今都被关在养蜂夹道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他一个臣子,自然……”季世文痛惜地摇摇头,“我与老大这次过来,是为了接夫人和淮哥儿回京。” “我们出京之前便听说,荣国公已自戕了。” 韩夫人吓了一跳:“竟自戕了?” 季世文叹息:“他自戕尚能寄希望与皇上早年的情分护住贾家荣光与一家老小,若等皇上问罪,那敕造荣国府的牌匾留不住不说,贾家的爵位也到头了,就这,还不能保证皇上不会再牵连贾家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