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颤抖的筷子最终挑起了面糊,乱菊将第一口送进自己嘴里。 乱沉默地抬头看天,嗯,似乎,月色还不错的样子。 突然,“咚”地一声,乱菊下半身一动不动,上半身直直地砸向了桌子,整张脸都栽进了面碗里,而那碗传说中的萝卜白菜面正咕咚咕咚地冒着诡异的气泡。 乱默然地擦掉桌子上溢出的面汤,垂下头做无辜状。 不关她的事,嗯,一定是乱菊昨晚没休息好,她只是困了而已。 只是一分钟之后,乱菊悠悠转醒,彻底打破了乱的自我催眠。 她抓着眼前的银发少女拼命摇:“乱乱你知道吗,刚才我看到了地狱的大门!” 其神色之悲切,简直可以用恍如隔世来形容。 乱差点被她晃出了昨天的晚饭。半晌,乱菊才冷静下来,却依旧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我说乱乱,下次我们还是吃桌子吧……” “……” “不,绝对没有下次,再有下次,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 于是,乱在乱菊眼里看到了久违的敬畏神情——要知道自从她不再是夜羽家家主,就没有人再这样看过她了。 “乱乱,你实话跟我说,静灵庭是不是有制毒的部门?”乱菊诚恳地问道。 “呃?” “其实你就是那里出身的吧,能用这么普通的材料做出如此可怕的东西……还有那个蓝染君,他和你是有多么大的血海深仇,足以让你如此凶残地对他?”乱盯着乱菊的灰蓝色的眼镜拼命瞧,却找不到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有那么难吃吗?”乱抱着盛面的碗,皱了皱眉,将之递到了唇边,浅浅地抿了一口。 然后……她死了一会儿。 两分钟之后,乱在乱菊的呼唤中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低着头摆弄自己的衣袖:“对不起……我其实也是第一次做给别人吃。” 她不过是在普通的面条里加了萝卜和白菜而已,又没有加奇怪的东西,怎么会做出这种味道呢? 想到这里,乱突然觉得悲切,第一次意识到了蓝染的存在对自己来说是多么有必要。 在王庭的时候,她的一切都是仆役们打理的,后来流落到尸魂界,遇到了蓝染,他把她养的更好。五番队的工作并不轻松,他又要忙着各种各样的实验,但却每天都一成不变地和她一起吃饭,偶尔会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食堂的饭点,他就会亲自下厨,总之是不会饿着她。 她本来觉得这些微不足道,但在亲身动手做饭之后,才知道凭她的本事,绝对会把自己饿死。 银发少女神伤的模样落到了乱菊眼里,让她也不好再说出什么责备的话了。 “没关系,以后我来学做饭吧,你都没嫌弃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做饭什么的就交给我吧!”乱菊豪气地拍了拍乱的肩膀。 可是……乱菊你确定你是因为怕触及乱乱的伤心事,而不是为了多活两年才下的决心吗? “怎么样?我的厨艺是不是又进步了?” 回忆如斯,乱菊摇了摇头,给乱乱碗里填了些肉,“你别挑食啊,偏食会长不大的。” 乱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却偏好甜食,尤其是一些小点心,如果不管着她,都可以被她当饭吃。 简直娇生惯养到不行啊,一看就是被惯坏了。 不过也对,看蓝染君对她的态度,不说有求必应也差不多,也怪不得她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乱乱,你以前是静灵庭里的贵族吗?”乱菊在注意到乱不但是个厨艺废还是个家务废之后曾这样问过。 哪知乱思索了一下,眨了眨眼:“怎么可能,我是在快饿死的时候被阿介从流魂街上捡回去的。” 乱菊闻言,稍微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也是在濒临饿死的情况下,遇到了那个给了自己一个柿饼的银发男孩儿。 相同的经历,却又殊途同归,不禁让乱菊对乱有了几分亲近之意。 关键是这一次,乱不再向半年前那般什么都不肯说,虽然也没有主动和她谈心,但她问,她便回答。 于是她知晓了她曾经是静灵庭五番队的死神,知道了她有个叫做蓝染惣右介的爱人,也知道了她由于身体原因无法再去当死神这件事。 乱没有对乱菊说谎,因为她并不善于说谎,她只是十分巧妙地隐藏了一部分事实。 毕竟曾是夜羽家的家主,就算不去算计别人,却也免不了心思玲珑,她知道怎样才能让乱菊对她建立最大的信任。 这个口口声声说是被市丸银丢弃的女孩子,可能是那家伙唯一的软肋。 “我吃好了。”优雅地放下了碗筷,乱看着乱菊收拾好自己面前的餐具。 费尽心思又抱有目的地去接近一个人,乱并不是第一次,但不可否认,这却是最让她不忍的一次。 乱菊是个好女孩,哪怕被伤害,哪怕被抛弃,她依旧那么乐观,甚至试图用这种乐观来感染她。 “乱乱,我出去一趟,据说咱们后面的河里有鱼呢,我试试能不能抓几条回来,如果抓到了,明天就有鱼汤喝了。” 乱菊熟练地洗过碗,刹那回首间,那明艳的笑容仿佛盛开的大波斯菊,让乱不禁垂了眸子,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就算再怎么悲伤,就算勉强自己也要微笑。 乱菊说,这是市丸银告诉她的,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哭泣。 看不出来,市丸银那家伙,原来会说这么有哲理的话吗…… 乱单手撑腮,似乎思索……却突然察觉到什么一般抬起了眼,不悲不喜的异色眸子望向了乱菊刚刚离去的门口。 “喂,乱菊走了,你可以出来了。”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纤细手指颇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个银发眯眼的少年轻巧地闪了进来,唇角一如既往地弯起夸张的弧度,正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脸。 “呐,乱桑还是这么敏感,如果不是蓝染队长亲自确认,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为了勾搭乱菊故意退队的呢!” 少年的语气轻佻得过火,身子也猛地欺向了前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在桌边的少女。 乱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堪堪看到了市丸银形状尖巧的下颚。 明明是暧昧到了极点的姿势,荡漾在房间里的却是极度危险的气息。 “再靠近的话,就杀了你。”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 市丸银听了,却是不怒反笑:“乱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现在的你要怎么杀啊?” 一个失去了灵压的死神,就算曾经再怎么强,现在也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市丸银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却在抬起手的瞬间,一根筷子贴着他手腕的动脉划过。 没有一点手下留情,乱的动作很快,市丸银条件反射地侧身躲过,那根竹筷便擦过他的腕子,直挺挺地穿透了他刚才进来时特意插上的门闩。 门闩应声而落,而破旧的木门也随之吱呀一声开了,在门的另一边,现出了金发女孩儿不知所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