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她只着里衣，更显得身材单薄瘦弱，月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居然显出了几分孤独清老，趁着那一头银发，说不出的秾艳。　　 乱菊抱着一件外衣走了过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乱抬起头来。　　 目光相接，却没有人说话，两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只是乱菊将衣服披在了她身上，然后拉起她的手，坐在了她的身边。　　 纤细的手指，触手冰凉，乱菊摸着她指肚的薄茧，不禁心疼又心酸。　　 “对不起，乱乱，我……”　　 她的话说到了一半，却见乱轻轻摇了摇头，一贯没有表情的脸眉梢微展，似乎是在微笑的模样。　　 “这样也好，乱菊你早就该去真央的，只有去了真央才能真正追上市丸银的步伐，倒是我，拖了乱菊这么多年，才是真正该道歉人吧！”　　 乱用冰凉的手指抚了她的额角，那个浅淡的笑容揉进了皎洁的月光，让乱菊的心倏尔一暖，又倏尔一疼。　　 “那你以后怎么办？去找志波一家或者是千岛桑吗？”乱菊仍有些不放心地问。　　 “我啊……大概去阿介曾经住过的地方，也有可能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就在乱被诊断为只有二十年生命的第十五年，乱菊正式进入真央。其实和乱菊住在一起十五年间，乱菊每次喝醉了酒，都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想去真央的想法——想去真央，想要追逐市丸银的步伐，但一开始因为没有下定决心，后来又是不放心乱一个人，才一直拖延了下来。　　 就在前天的时候，又一次醉倒在她面前的乱菊，嘴里念着的始终都是市丸银的名字。　　 “乱菊……去真央吧……”乱望着金发少女越发妩媚艳丽的面庞，学着她的模样，狠狠往嘴里灌了一杯酒。　　 去真央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去把市丸银那个混蛋抓回来，去……带他回家……　　 已经醉得七荤八素的乱菊迷茫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乱清亮的一双异色眸子，在酒馆里昏暗的灯光下亮如晶石，有着看透人心的力量。　　 “乱菊，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要走的道路，就不要后悔，勇敢地走下去，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清冷平淡，然而乱菊听来，却有着莫名的感伤，让她的酒都醒了几分。　　 第二天乱菊彻底醒了酒，就得知乱已经托了海燕，给她在今年真央的入学考试中报了名。　　 真央六年，而乱可能只剩下五年的生命了，所以那句等你回来真正的含义，乱菊真的会懂吗？　　 乱菊离开以后，破旧的草屋里便只剩下了乱一个人，虽然蓝染来得越来越频繁，在真央放假的时候，乱菊也会回来看她，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只有她独来独往。　　 不过这样也好……越来越衰弱的状况不会属于夜羽乱，如果可能，她不想让这副模样被任何人看到。　　 至于有关崩玉的实验，乱也从来没有问过蓝染，每次蓝染过来，她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实在没的说就沉默不语，只是靠在他怀里，享受着难得的温存。　　 她这般乖巧听话，饶是蓝染再不想动心，却依旧忍不住疼爱怜惜。　　 蓝染一直觉得，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便没有不可能，可是如今不过是想要留住他自己的女人，居然都这般步履维艰。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是无力吗？　　 第十九年的年末，这一天又到了他要去流魂街的日子，她看到他来，依旧像往常那样扑在他的怀里，细弱的双臂环着他的脖颈。明媚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如同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午后。　　 “阿介，你能为我做这么多，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很满足了……”乱半卧着偎在他的臂弯，蓝染则斜靠在床边揽着她的腰身，两人紧紧相偎，肌肤相亲，呼吸可闻。　　 褐发男子抚着她的脸颊，不由地轻轻叹息：“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乱的头埋在他怀里，摇头的动作弄乱了他身上纯白的羽织。　　 突然，她抬起头看他，眼眶渐渐湿，笑容却渐渐深。　　 “我的魂魄被同胞弟弟亲手撕裂，灵王要我死，弟弟也要我死，所以我早就不怕死了，只是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你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阿介，如果救不了我，就帮我报仇吧……”　　 她的目光瞬息亮，笑容像揉进了碎银般莹亮生辉：“阿介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在恨，我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守住了灵王的王座，他却要我死，我对小落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不过是想护他一世无忧安乐，他居然能为了一把刀伤我杀我。”　　 一语既出，明明语气是那么柔，却犹如一把利刃，刺入心中，瞬间刺痛，瞬间悲恸。　　 只是那内心的悲恸尚未延伸至四肢，蓝染温热的身体已经压过来，轻而热切地，吻上了她的唇。　　 唇齿交缠，他以情相诱，以心相迫，终是消隐了她的悲切……　　 “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将灵王踏在脚下，他的王座我来坐，他的世界我来接管。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是和我一起，乱，敢不敢？”　　 他说着，将她从榻上拉了起来，娇小的少女一下子跌到了他怀里，因为诧异而瞪大地眼睛望着他，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异瞳尚且含着泪，眼前的光景变得模糊，乱下意识地抓紧了眼前男子的衣襟。　　 在那么短的瞬间，她一下子想起很多事。父母爱抚的话语，灵王对她伸出邀约的手，还有……初次见面的蓝染，那微微轻挑的唇角。　　 他给她衣物，给她温暖，他要成为她唯一的光。每次她在噩梦中醒来，都是他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不再害怕。　　 他说他是因她是她自己而想要。他给她灵力，他与她缠绵……　　 如今他说，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是和我一起，乱，敢不敢？　　 前面的话告诉她最坏的结果，后三个字却是激将。　　 沉睡入镜花水月的幻境之前，乱清浅一笑，放心地靠在他肩膀上，因为她知道，这世上从来只有不愿，没有不敢。　　 蓝染将乱带进了他位于流魂街的基地，层层结界之下，他将她放于榻上，崩玉在他手上，散发着微弱而幽深的光。　　 这并不是崩玉的完全体，经过了数不清的实验，蓝染已经明白，如果不找到浦原喜助的崩玉将之注入到自己的这颗崩玉里面，崩玉便永远不会满足，可是浦原被放逐，崩玉也被其藏匿，他却已经没有时间去寻找了，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放手一搏。　　 至于填补魂魄的方法，他翻遍了真央图书馆，最终决定用最温和一种方式。　　 但虽说最温和，却也是最危险——这个危险不是说对于乱，而是对于蓝染自己。　　 因为他要进入乱的精神世界，亲自去寻找乱魂魄的断裂处，这样的方式比起直接用灵子大面积替换魂魄对乱本身的伤害要小，成功率也会相对高一些，但这也意味着，一旦他无法找到魂魄的断裂点，或者无法修复乱的魂魄，他自己也会被困死在乱的精神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