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队长室里，蓝染摘了眼镜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许久没有认真看过的脸。　　 即便知道自己长得不错，蓝染过去也并不是那种特别在意自己长相的人，直到今天——　　 “蓝染你知道吗？到目前为止，你唯一胜过灵王的地方可就是这张脸了，如果脸再残了的话……”　　 从鸦杀别有意味的省略里，蓝染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可是上上下下将自己这张脸端量了几遍，蓝染真想把那两把刀抓出来对质——脸残了，残毛线！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镜子里的那张脸菱角分明，清秀俊美，别说皱纹胡茬，就连一点点细纹都找不到，哪里够当一个半大少年的叔叔辈？　　 “阿介在看什么？”身后传来了少女清悦的声音，蓝染没有回头，只是不动声色地收起镜子，抬手想将眼镜带回去。　　 然，少女的指尖却压在他的手背上，那双异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定定地看着他的脸。　　 “怎么了？”虽然蓝染刚才亲自确认过，但被她这样盯着，还是不免有些惴惴，难道乱也觉得他老？　　 但这显然是他自己的多虑，乱兀自看了他半晌，才道：“没什么，只是好久没看过阿介摘下眼镜的样子了！”　　 小小的手滑过他的嘴唇，鼻梁，最终停顿在他的眼睛下方。　　 蓝染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扫过乱的手，惹的她又是一阵心痒。　　 “阿介的眼睛很好看，只可惜不遮起来的话会有麻烦吧……”　　 乱也不避讳，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捧起他的脸。　　 不得不说身为男子，蓝染的确拥有极为出色的外表，带上眼镜的时候英俊儒雅，一旦摘下眼镜，那双深褐色的凤眼更是彰显出无限风华。　　 皎皎如玉，如月满人间。　　 乱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一瞬间，竟觉得自己原本平凡的样貌因了他的注视而多了几分光彩。　　 “好看吗？”蓝染捉住她的手，笑问。　　 乱点了点头：“阿介最好看。”　　 似曾相识的对话，两个人相视一笑，乱将头埋在蓝染的颈窝上，轻轻撕咬着男子轮廓漂亮的锁骨。　　 当只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乱格外喜欢这些小动作，若是平常蓝染也就任她胡闹，但是……　　 “别闹，一会儿还有队长会议，那里会被人看到。”　　 他揉了揉怀中少女毛茸茸的脑袋，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估计是夜羽落的事，这次的受害者涉及到一个世家子，怕是夜羽寒再不想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也不成了。”　　 “难道山本元柳斋要倾护庭十三番队之力去抓小落？”乱闻言，惊诧之余不免有些担心。　　 蓝染眯眼看她，乱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激动得有些过了。　　 银发少女温顺地将手伸到他羽织袖口中，牵住了他的三根手指。　　 蓝染微微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回想起了那个名为雏森落雨的少年在雏森桃面前，似乎同样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却是他失神的工夫，身边的少女已经熟练地将两只手放在了他肩膀上，以一种攀附的姿态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别乱摸，这青天白日……”　　 她在他身上动来动去，蓝染被她闹得心慌。　　 乱眨了眨异色的双眼：“阿介放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　　 半晌，深知自己力气上不占优势的蓝染轻轻叹了口气，放弃了反抗的念头。　　 乱很满意他的配合，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道：“阿介，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蓝染不明所以，左手撑着下巴，表示自己在听。　　 “过去我一直觉得，阿介你不喜欢我和小寒要好，不想我为小落忧心，是怕我会感情用事误了大事。”乱的手擦过他脸颊，柔声道，“现在我想明白了，阿介这么做其实也是担心我，不说小落如何，凭我们的立场，将来都少不了要和小寒刀刃相向……”　　 蓝染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适才的平静，然而那俊朗的眉宇已微微蹙起。　　 “阿介不想我伤心，我明白了，知道阿介能这样为我好，就什么都足够了。”乱温柔地望着他，“当年我一无所有，只有阿介愿意把我捡回去，从那时起，灵王宫，夜羽家，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顿了顿，她道：“从那时起，你就是我的家了。”　　 她的话朴素平淡，蓝染听了却忽然觉得心口一暖。　　 “小落当年信了灵王的话杀我，小寒明明知道真相但为求自保选择隐瞒一切。他们若真不想我死，起码有一百种法子。可若想我死，就只有一个法子。”　　 如果夜羽寒和夜羽落真不想她死，夜羽落便不会信那一面之词，夜羽寒也可以将真相告诉夜羽落，灵王要的是夜羽落的血脉，他若执意不肯以死相逼，想要保住乱的性命也不是难事。　　 “小落他其实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吧……他虽贵为夜羽宗家的大少爷，却一直有名无实地活在我的羽翼下。还有小寒，她是聪明，但凭她的实力想要做到灵王使臣的位置，怕也和她掌握着当年的秘密脱不开关系。”　　 那时夜羽寒虽借口醉酒，可就算骗得过其他人，又如何骗得过灵王？但她能缄口不言，年纪尚幼却谋略过人，如此这般，一来向灵王证明了衷心，二来也展现了她非凡的头脑。　　 “我不欠小寒一丝一毫，但对小落的教育是我疏忽了，他会对我起杀心乃至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有责任。”　　 “不过阿介可以放心，如果小落当真孺子不可教，我就会亲手给他一个痛快。我永远不会背叛的人，只有阿介你一个。”她的手一点一点抚平了他羽织上的褶皱，“我知道阿介谁都不信，谁都不完全交心，但我希望我能够成为阿介真心信赖的那个人，杀戮罪责，咱们两个一起担，阿介也不需要什么都靠自己，你可以想想我，你还有我。”　　 还有她吗？　　 蓝染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指，忽然觉得有一种别样的温暖从她的指尖，一路蔓延进自己的身体里。　　 嗯，还有她。　　 傍晚时分，开过了队长会议的蓝染想到了那个一定又等在他队舍里的小妮子，笑容里忍不住多了几分暖意，步子方向一转，走向了那家乱最喜欢的点心铺。　　 一个人影却突兀地出现在了无人的街角，恰到好处地挡住了蓝染的去路。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披风，黑色的靴子，脸上覆盖了一张绘有暗红色纹路的金色面具。　　 蓝染蹙眉，面具人却慢慢抬头望向他，那是一双深紫色的桃花眼，眸子里居高临下恍若视万物为蝼蚁的熟悉眼神让蓝染一下子意识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但面具人似乎并不介意暴露身份，或者说在蓝染认出他的时候，他就抬起右手，缓缓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夜羽落那妖娆胜过女子的容貌一点点地暴露在蓝染眼前，最后离开面具遮挡的是少年艳丽的唇线，似乎饮过血的朱唇在面具上勾勒出一点齿痕，如血如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