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流川已经不能再有心思去切牛排,他看着花形,听着他的每一个字。他不知道,从来不知道。如果知道他不会就这样放健司走的。健司,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我愿意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也不要我的世界里没有你。 “他怕有一天自己会伤害你。虽然离开你他不能承受,但是亲手伤害你他更不能承受。” 健司,你这个笨蛋!你必须立即回来向我道歉!我要十份还冒着热气的意大利薄饼,我要你亲自送到我的家,一打开门就可以看到。 我要十份哈根达斯的冰淇淋,也要你亲自去买,不可以化掉。 箱根的温泉,你要陪我泡个够;我要去海边骑自行车,你必须在旁边跑步。 星星出来的时候,我要你带着你的微笑用你温柔的声音说一千遍对不起。 你要保证不再从我生命里消失。 你要保证每天为我准备早餐。 而每次的晚餐你必须吃下我为你煮的、你最讨厌的胡萝卜—— 然后,我会原谅你。 此刻在流川的脑海里,除了藤真,没有一点多余的地方可以装下其它人或事了。 眼看着流川的神情在变化,花形知道,那个少年时候的流川在一点点复活,但是这样更让他心痛。 “所以他离开了你,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 “健司他在哪里?”已经无心再听花形讲下去,流川冲口而出。 “他,我是元旦那天才知道的,你生日那天,一大早。” 流川不明白花形在讲什么,他嫌对方啰嗦,但又不好意思再次打断花形的话。 “他在三十一日半夜里给我发了E-mail,他说他已经到极限了,他撑不下去了。我以为他那么坚强自信的人可以挺过去,可是他却选择了这种方式……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很安祥,走得很平静……” 走得很平静?走得很平静!花形说健司走得很平静,他走去哪里了?“前段时间公司很多事,所以现在我才带他回来。” 带他回来?他回来了吗?不对,不是这样的。流川觉得视线一点点地消失,耳朵里一点点地没有了声响,世界一点点地崩塌,身体一点点死去。他努力抓住餐桌,直到拳头发白,他想让身体停止颤抖,但是办不到。 意识在这时却更清晰了——健司死了。 他的脸色陡然地惨白吓了花形一跳。 “流川,你还好吧?” “他在哪里?” “国家公墓,流川……”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流川怕自己在花形面前失控,如果他能走得动,他会发疯一般地逃离,可是他没有力气。 “流川……”花形想说点什么,可是那不是他能做到的,“你保重。” 花形觉得他像是逃兵,逃开了流川,但是他能做什么呢? 如果说他有些埋怨藤真的逃离,可是这种时候,他真的体会到了那样的无力感。 走到门口,买了单,付了小费,叫来服务生叮嘱了两句,花形推开了餐厅的大门,走出那个过去。他觉得他像是完成了生命中一个使命般轻松。流川是坚强的,总有一天他会明白。 花形想这一回他的判断是对的,不管健司在遗书里说过什么,花形认为自己是做对了。即使这样的离开,让他有些不舍的伤感。 但那不属于他,他还有需要他守护、也是他可以守护的人。 第十四章 仙道对着安检口最后一次挥手,送走了他的朋友,他返身向大门走去。 在往来的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了他的视线。 “花形?好久不见,你好吗?”仙道很高兴见到多年不见的朋友。 “仙道,你好。我很好,你呢?”花形好象也很高兴。 两个人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毕竟是共事过好几年的同事,那时也算是朋友了。这么多年没联络过,能偶遇总是让人欢喜的事。 “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是吧。” “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走就没了消息,我们都以为你再也不回国了。怎么舍得回来的?竟然招呼也不打一个。” “只是为了一些私事,不能呆很长的时间,所以没来打扰你们了。” “这样啊。下次来一定要聚一聚。嗯,记得回去替我问候藤真,他也是一去就杳无音信了。”仙道一直很想知道藤真的情况,但他不愿意像个阴谋者一样背着流川去了解。流川不让他知道的事他就一直绝口不提。 “藤真,他……” 够了,已经够了。仙道不想再知道更多的前因后果,只需要知道,藤真,他已经死了。那么枫,枫他该怎么办呢? “对不起,花形,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一路顺风。”仙道顾不得这样终止说话有多不礼貌,那已经不重要了。 花形很奇怪仙道的变化,他认识的仙道是个彬彬有礼、从容不迫绅士一般的人。能让仙道这样的人失常,那一定是发生了不一般的事。可是花形没发现有什么迹象表明奇异的事发生。除了自己的话,但是为什么呢?这不在他该考虑的范围之内。 “好的,再见。” 仙道一边冲出出境大厅奔向他的车,一边掏出他的手机想要给流川打电话。可是拨到一半他停下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打电话。通了线我该说什么?怎么说才不会让枫承受不了?他一边想着,一边迅速地启动、倒车、转弯,驶上高速公路。 动作一点儿也没有因为思考而缓慢。枫现在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我怎么才能知道他是否知道这件事?知道了我该说什么?不知道又该说什么? 仙道开着车在高速路上飞驰,他要理清他的思路,最后他决定,不管怎么样,先找到流川再说。 “您拨打的电话无应答……”在搜索不果之后,仙道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 不管拨流川的电话几次,都是这样的回答,手机无人接听。家里的电话在十声以后也是盲音。虽然以前也有找不到人的情况,但仙道知道这回不同。 他开车赶到流川的公寓,问保安流川有没有回家。对方告诉他:流川先生出门后再没回来。 枫啊,你去了哪里? 仙道敏锐地察觉了,流川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发疯似地去了他猜想流川可能去的地方,但是依然一无所获。 坐在那一盘被切得支离破碎的牛排前,直到服务生坐过来说‘我们要关门了。’流川才勉强撑起了身体,移出了这家餐厅。 他搞不懂是为什么,原以为爱了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直到了解到真相、到重燃起希望,可却又陷入更深的绝望。那些是真实的吗?和健司的相识相知相爱,对健司的爱、恨、痴、怨都只是过眼云烟了吗? 外面早已是一片霓虹的世界,夜的黑掩盖了所有的缺陷,陆离的光抹去事物的差异。流川辨不清方向,去哪里,我该去哪里?健司,我该去哪里?告诉我好吗?我的世界在哪里?你要的我的世界在哪里?你不要了,我的世界又该存在哪里?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