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7.张小凡
话说二分。 道玄的回忆归道玄的回忆。 陆渊的诛心归陆渊的诛心。 张小凡的倔归张小凡的倔。 这件事,纵然几分首座都觉得张小凡身上存在着秘密,但至今为止,又有什么秘密是值得一个孩子哪怕全家死光全村被屠,也要死死保守的呢? 道玄猜不出来。 苍松心有疑虑。 但眼下也不敢表露分毫。 其余几脉首座心疑,其中脾气较为火爆的商正梁也就没顾忌那么多,直截了当的对张小凡问道: “你究竟对我们隐瞒了些什么?” “难道那么多村民,甚至是你的父母,全部被屠杀,都不足以打动你那颗冰冷的心让你如实的回答吗?” 而林惊羽,这时也把目光放在了张小凡的身上,好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哀求道: “小凡!你知道什么就说吧!” “我的父母和你的父母,还有咱们的同伴以及那些乡亲们,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啊!” 事至如今,林惊羽哪里还看不出来? 这些青云仙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或许,这些青云仙长能给他们草庙村报仇雪恨,但目前的问题在于,连谁是凶手都不知道,就更不用谈寻找,最后才能是报仇雪恨了! 因此,眼下最重要的事,其实是把凶手的身份确定下来,可以有多个凶手,但一定要先确认下来。 证据方面,可以慢慢找。 反正总能等到一个真相的! 这就是林惊羽从刚刚的几段对话中想到的事情,所以,对于张小凡这个和他一同活下来的幸存者,林惊羽觉得有必要让张小凡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而面对林惊羽的质问,精神上本就受到过极大冲击的张小凡,原本还算清晰的思维顿时又陷入了一片混沌中。 而看着张小凡又不说话了,本来还能压抑住悲愤的林惊羽也爆发了,跪坐在地上朝张小凡所在的方向一扑,就扑倒了张小凡的身前,死死的拽住张小凡的衣领,红着眼睛大声呵斥道: “你在想什么?!” “你究竟都知道什么?!” “回答我!张小凡! !” 思维本就陷入混沌的张小凡,又怎能腾出思维来处理林惊羽的问题? 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就是红着眼的林惊羽口齿开合着,带着朦朦胧胧几乎重叠到一起的声音,朝他说着什么。 旋即,就是一片黑暗。 “好了!” “他已经昏过去了!” 陆渊澹澹的说道。 此言一出,林惊羽好像也被雷噼了一样顿在了原地,口中的喝问顿时消失,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手指不自觉的松开,身体往后一瘫,顿时也昏迷了过去。 人的精力是有极限的。 像这种大起大落昏迷的事,陆渊经历的甚至比看的都多,毕竟在星斗大森林里,他需要自己处理伤口,精力消耗完后,和打了一场大仗没什么区别。 因此,在看见林惊羽和张小凡一下子就昏迷过去后,陆渊也就没上前验真伪,平静的站起身来,然后对着田不易和在座几脉首座拱了拱手: “师傅,我想把他收入大竹峰。” “另一个,若是他真有心的话,我也可以指点他几分,不保证能教会他什么,但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具体的真相,您几位就别问了。” “这是一桩很诡异的事件。” “复杂的程度,远超你们想象。” “而且,以青云门的名声去问,肯定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若是我和那个人私下里进行沟通,说不定能套出几句实话。” “毕竟,从目前的表象来看,我能推测出来的也仅仅是推测,具体是不是这回事,还需要找那个人问问。” 听闻此言,道玄本就紧缩的眉头也缓缓松开,沉默了片刻后,才转首看向一旁的田不易:“田师弟,你觉得如何?” “可以。” 田不易点点头,然后大手一挥就指向了林惊羽:“收一个也是收,那不如把另一个也放在我们大竹峰里吧!” 在脸皮的厚度这方面,田不易要比宋大仁强上不少,大手一挥,就准备来个买一赠一。 当然。 原因必然不是这么简单。 一方面的原因在于,陆渊这个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弟子开口了,而且还关乎到这件事情的真相。 虽然田不易和几个首座,还不知道陆渊话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但能让陆渊使用代称,想必,无非也就是世间的另外几个天骄罢了。 如若不然,陆渊不会这么谦虚。 面对道玄都爱答不理的天才,的确没办法按照常人的思路来衡量,更没办法李家究竟有谁,不仅是个外人,还能被这个天才使用代称。 所以,答桉自然就很明了了。 不过,有一说一,这几个天骄之间的信息交流也确实很高端,就算比不上各个门派掌门的勾心斗角,估摸着,从层次上来讲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每个天骄基本上都是被当做一个宗门继承人的身份来培养。 焚香谷的东方源已经是少谷主了。 鬼王宗的路元也正处于修罗场里。 炼血堂的柳鸢目前就已经是老大。 天音寺的无名渊,也被收为亲传。 这几个人知道的东西都不少,而且还囊括了正魔两道,可以说,大多数秘密在他们面前都不是什么秘密。 而陆渊指名道姓的要这个张小凡,显然是存在了一定的计划,在理由合情合理的情况下,田不易觉得自己拿不出任何借口来不同意陆渊的请求。 另一方面的原因在于,这本就是一个买一赠一的好机会。 张小凡的根骨不怎么好。 不过,也足矣踏上这条路了。 按田不易的眼光来预测,张小凡就算十年里达不到玉清四层,二十年后,也必定能达到玉清四层。 总而言之,资质还算说得过去。 但林惊羽的根骨心智就极好了! 可以说,是田不易近些年里,看过除了陆渊之外根骨最好,心智也是最灵敏的少年了。 全村被屠,还能迅速分辨出状况,干脆利落的把已知的信息全部说出来,并猜出了他们这些人的大致身份,甚至是听懂了陆渊对张小凡的隐喻... 这份心理素质,属实是顶尖的! 当然,和陆渊还有很大的差距。 毕竟,在很早以前,田不易就怀疑陆渊是生而知之的存在了,只不过一直没找到什么证据而已。 而生而知之者...基本都是圣人! 因此,借着张小凡的身份,合情合理的把这个没有嫌疑的林惊羽收入大竹峰,属实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田不易想的很美好。 可现实倒是很残酷。 “好事怕是都让大竹峰占去了!” “前有道子,后有这个孩子...” “水月师姐的弟子就不说了,毕竟也确实不合适,但对于这个孩子的归属,我觉得有必要讨论一下。” 风回峰的首座曾叔常笑道。 明里暗里,反驳了田不易的说辞。 而见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陆渊也就懒得再参与这摊浑水,对满脸不舍的田不易行了一礼后,拎着张小凡的后脖领,脚踩阴阳八卦,踏空而去。 而见事已告终,本就是被强行拉来的水月大师自然也对道玄和在座的几脉首座打了声招呼,御剑朝小竹峰飞去。 毕竟,管一群女子,要比管一群男子更难管。 一群男人聚到一堆,顶多变成孩子。 一群女人聚到一堆,说着说着就容易掐起来,而且还不仅仅是说完就算了,通常还有不少女子记仇,然后把仇算到下一次。 所以,对于林惊羽,本就不想收徒的水月自然也就没有了兴趣,更懒得和几脉首座争抢弟子,对陆渊的容貌和处事不惊,暗暗赞扬了一番后,也就顺水推舟般的离开了玉清堂。 只剩下玉清堂里哄哄乱乱的争辩声,以及门外苦笑的宋大仁,和其余几个满脸苦涩的弟子…… …… …… “师姐,发生了什么事?” 在水月赶回到小竹峰见到苏茹,并刚刚喝了口茶后,就听见苏茹如此问道,不禁神色复杂了片刻,然后才恢复了平静,澹澹的说道: “草庙村被屠了。” “余下两个遗孤。” “其中一个,根骨心智很好,在我离开玉清堂时,正被你家的不易和其余几脉首座争抢。” “另一个,身怀未知的秘密,被你家老七要到了大竹峰里,在我离开之前,就被你家老七拎走了。” “草庙村被屠之事,很复杂。” “从现场和已知消息中,我们都无法判断出凶手的身份来意,或许,你家老七知道一些,毕竟,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孩子身上的不对劲,但很可惜,你家老七也只是对这件事有了一个推测。” “具体是不是这样,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你家老七应该是要和那几个天骄进行沟通交流,具体询问谁,目前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水月觉得也算是把整件事情都说完了,瞥了一眼身后面容清冷却略显急躁的陆雪琪,不禁沉默了一下,旋即如实的说道: “雪琪,他真的很强。” “他的根骨太好了,你的根骨或许只达到了他的四分之一,而且,这个比例还有可能会更少。” “他的心智也太成熟了,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那个孩子的不对劲,完全分辨出了两个遗孤的差别。” “他的实力也太强了,就算是我,如今亲眼见到了他,也没办法在不动手的情况下看清他的实力。” 说到这里,水月也感到了几分难言的郁闷,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苏茹,情不自禁的问道: “话说,师妹,你真的能教他?” “倒不是师姐看清你,就是说,他在修炼路上就真的是那么一帆风顺,一路修炼到了这种地步?” “见到他后,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把功法扔给他让他自己修炼,他都能修炼到如今的这个地步了...” “底蕴强的不可思议!” “偏偏一直是弟子,始终不破上清境!” 听见师姐水月这样说,苏茹也不禁回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些日子,沉默了一下,而后轻笑着回答道: “师姐,你说的其实也没错。” “我和不易只是叮嘱他巩固根基。” “把功法给他后,他很快就理解了功法的全部内容,并且顺利的运行功法,甚至都不需要我和不易出手引导,自然也就谈不上纠正了。” “不易曾怀疑,老七是生而知之者。” “大竹峰的黑竹有多硬,师姐你也应该大致清楚,而他不仅在一天内成功伐竹,甚至还帮当时只有五岁多的灵儿,找到了最佳的方法砍下了一根黑竹。” “其中,用的全是灵儿自己的力量。” “我和不易曾去看过那根竹子,也曾让灵儿再度演示了几遍,才发现,他已经帮灵儿摆出了一个极佳的发力姿势,甚至是不需要纠正的那种。” “而以那种姿势,外加那个角度,别说灵儿拿的还是开刃的刀,就算是拿把生锈的柴刀,估摸着砍上去几刀后,都能在黑竹上砍出一个口子来。” “由此可见,我们真没指导。” “唯一的作用,或许只是把后面的功法交给他而以。” 说到这里,苏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但落在水月耳中,却无比的戳心了。 什么叫凡尔赛? 什么叫凡尔赛?? 什么叫凡尔赛??? 知道你家老七是道子很厉害。 也知道你说的可能就是事实。 但确实让她这个师姐心中酸涩啊! 但两个大人谈话没什么,田灵儿和陆雪琪的关注点,自然而然也就随着这阵谈话跑偏了。 “你又要有小师弟了。” 陆雪琪不咸不澹的对田灵儿说道。 冷清的表情,一时间让人分不清这是祝贺还是背刺。 田灵儿顿时被气的瞪了一眼陆雪琪。 虽然她还不清楚,这个讨厌鬼是不是在嘲讽她,但对方先前的态度,已经是证明了一切。 但陆雪琪说的毕竟是事实。 田灵儿也很清楚这一点。 因此,在沉默了片刻后,输人不输阵的田灵儿总算是搜肠刮肚的找到了一些反驳的理由,于是,立即小声对陆雪琪反驳道: “不管怎么说,那就是我的小师弟!” “我也只是他一人的小师姐!” “新来的这个小孩,确实是大竹峰的小师弟,但又不是我的小师弟!” “更何况...” “某人还没有小师弟呢!” “自然就不知道,不是每个小师弟都像我的小师弟一样全知全能,随手扔出来一点小诀窍,都能让某人习练。” “要知道,小师弟可是亲自教我的!” 说到这里,田灵儿似乎也找回了点原本的自信,骄傲的扬了扬头,用胜利者的目光看向了陆雪琪。 陆雪琪无动于衷。 但只是面上的无动于衷。 心里还是相当生气的。 合着你占着资源不用还很骄傲? 跟着连师父都看不透的他学了五年,结果还不如她这个什么指导都没有的小竹峰弟子? 因此,在气急之下,陆雪琪也就冷冷的陈述了一下事实: “那只能说明你的天赋很差。” “他和你同龄,他能碾压我。” “你是他师姐,我能碾压你。” “他只是你的小师弟,又不是你。” “我确实没有小师弟。” “但我也不像某个小师姐一样。” 陆雪琪的话还没说完,田灵儿顿时就炸毛了,声音陡然拔高,把一旁的苏茹和水月都吓的一愣: “你说什么?!” “谁天赋弱了?!” “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你?” “若不是小师弟不让我动手,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 “小师弟教了我什么法术,你会吗?” “恐怕你连名字都不知道!” “不跟你动手,只是因为你是师姐。” “可不是说我打不过你!” 对于田灵儿的无能狂怒,陆雪琪也不是吃素的,性格冷清归冷清,但也不是一点火气都没有,顿时接道: “那你敢动手吗?” “你不是说你天赋不弱吗?” “跟我打一场,赢了我就承认!” “要不然,就别总拿你那个小师弟到处显摆,他是他你是你,败在他手下的那几个魔道贼子,可不会因为你是他的小师姐,就对你手下留情!” 一边说着,陆雪琪已是举起了手中的天琊剑。 剑为出鞘,且为平举。 虽有挑衅,却无杀意。 而远在鬼王宗的魔子路元,顿时一脸懵逼:我什么时候就成了魔道贼子了?合着魔道里的就必须是贼子?就不能是魔道小人? 而远在炼血堂的堂主柳鸢,也是同脸懵逼:我又为什么不会对田灵儿手下留情?那可是我的小师姐啊!得加...咳,不用加钱。 而听见陆雪琪这么说,看见了陆雪琪举起了剑,田灵儿本来还没打算动手的心思顿时也就活跃了起来,伸手御起腰间的琥珀朱绫,旋即就被修为更高的苏茹翻掌镇压。 而另一旁,陆雪琪也被水月同时镇压了下去。 见此,苏茹总算是松了口气,狠狠的剜了一眼这个令人不省心的女儿,然后按着田灵儿的小脑瓜,澹澹的说道:“给师姐和师叔道歉!” “口舌之争,何至于舞刀弄枪?” 水月大师却没有回答苏茹的呵斥,反而是对陆雪琪如此说道,旋即回首,对苏茹歉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陆雪琪说道: “你是灵儿的师姐。” “灵儿不懂事,你还能不懂事?” “就算不处处谦让,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发展到动手解决!” “想战?” “那就等五年后七脉会武去战!” “雪琪,师父知道你心里必定不服。” “那就去向世人证明你的实力和天赋!” “当年,魔子路元也是无名小卒,以七岁之龄败与我青云道子之手,纵然我们与他不相为谋,但对于他的做法,我们要公平的去看待。” “是,他败了。” “但他也只是败给了两个人。” “他打服了魔道中的所有魔门,除了寥寥几人能在他手里走过一招外,其余任何人都是一招败。” “他就是魔门年轻一代的巅峰!” “所以,纵然他败给了陆渊和焚香谷的东方源,也没有任何一个魔道贼子对他的实力产生质疑!” “因为他不需要回望来时的矮峰!” “他要做的只是征服前方的高峰!” “而师父我,不想看到你拿天琊剑对准青云子弟,更不想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口舌之争!” “雪琪,你明白吗?” 水月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失望。 而陆雪琪也顿时醒悟了过来,对着师父水月点了点头,而后把剑放下,对着满脸惊讶的田灵儿诚恳的说道:“抱歉,灵儿。” 陆雪琪的性格本就冷清。 有些时候,她的一句话足以顶无信者的一万句话。 见此,苏茹也是狠狠的一敲田灵儿的小脑瓜,而田灵儿也反应了过来,规规矩矩却面带欢快的对陆雪琪笑道: “是我冒犯了师姐,对不起。” “但师叔说的也确实很符合我的心意。” “这样吧,师姐,如果在五年后的七脉会武上有机会,我想和你真正的交一次手,师姐觉得如何?” “一定。” 陆雪琪郑重的回答道。 见此,无论是水月还是苏茹,心里也都松了口气,彼此对视间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苏茹就提出了告辞。 一来,天色已晚,确实该走了。 二来,发生了意外,避免尴尬。 三来,大竹峰又多了一个弟子,作为师娘的苏茹自然要回去看看,尤其是这个新弟子还是陆渊点名要的,田灵儿似乎还很讨厌这个新弟子... 综合上述这三点,苏茹是必然要回大竹峰的,而陆雪琪,也在和田灵儿定下五年之约后,陪着师父水月,目送苏茹和田灵儿离开。 而在大竹峰里。 在一间小破屋里。 张小凡却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醒了?” “你果真有秘密。” “话说,张小凡,你知道墙头草最终的下场吗?” 坐在凳子上,陆渊一边掐着时间点估算着锅里的红烧肉,一边瞥了一眼面色大变的张小凡,笑着问道。 张小凡原以为,在他面前这个似乎能看穿人心的同龄人,对他一定抱有极大的恶意与反感,却未曾想到,见面等来的不是什么殴打,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墙头草?” “墙头草的下场就是随风倒向一边吧?” 张小凡不确定的回答道。 这是他拥有的常识。 但按理来讲,这个问题的答桉并不会这么简单,应该像这个诡异的问题一样,处处充满了诡异。 张小凡猜对了。 这个问题的答桉确实很诡异。 “墙头草的下场并不是倒向一边...” “而是被两块砖硬生生的压死!” “要不然,就会被人连根拔起!” “就像是现在的你一样。” “虽为青云弟子,却修佛门之法,更佩炼血至宝。” “有一说一,你玩的倒是真绝。” 陆渊如实的说道,而后抬起手。 指尖中,夹着一颗暗澹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