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万年,你的手怎么还没被人剁了。”江枫悦连个不屑的眼神都懒得给老人,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站着,身子笔直得像一棵树。 “悦悦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好歹是你爸爸。”江万年不满地皱眉,勾着的背都气得抬起了一点。 江枫悦连他来gān什么都不想问,直截了当道:“我没钱。” 江万年好像没听见似的,搓着手感慨,“那么多年了,没想到我的悦悦都长成大姑娘了……” 江枫悦听得一阵恶心,跨过他就想开门回自己的房子,江万年再顾不上那些假惺惺的客套,连忙拉住她的手腕哀求,“悦悦!悦悦你就再帮爸爸这一次!爸爸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爸爸发誓!” 江枫悦像被什么脏东西蛰了似的甩开他的手,嫌恶道:“你上次也这么说。” “我保证!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江万年,你倒不如把你那双脏手剁了,从此以后一了百了。”江枫悦的侧脸在黑暗里又冷又硬。 她开门进屋,关门的一瞬间,江万年在门外道:“悦悦长大了,翅膀硬了,你不帮我,我就只好去找你妈妈了。” 江枫悦瞳孔剧烈收缩,又出了房子走到江万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狠厉,“江万年,你敢!” 江万年畏缩地退了几步,嗫嚅道:“我需要钱……” 盛夏的空气在黑暗的楼道里冷冻结冰,江万年打了个哆嗦,大约过了十分钟,才听江枫悦冰碴子一样的声音刺进他的耳膜,“你要多少钱?” “一、一百万……” 那个老人头上只剩下一层稀薄的灰白色头发,背勾成了一个弓字形,贼眉鼠眼地抬起头,两撇小胡子邋里邋遢地挂在嘴边,跟个地沟里的耗子似的。 江枫悦冷哼,“江万年,你怎么不去死?” 江万年左右也不要老脸了,梗着脖子道:“你给我一百万,我从你面前消失,再也不来找你的麻烦。” “我没那么多钱。” “胡说!我都看到了!你、你那车都不止一百万……”江万年说着说着,气势越来越虚,最后脑袋都快缩到脖子里。 江枫悦又沉默了许久,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她从钱包里拿了一张卡,连同一串钥匙一起扔给了江万年,“这里有三十万,还有那辆车的车钥匙,随便你卖了抵押了也好,给我永远消失,还有下次,也不用麻烦你的那些讨债的了,我亲手剁了你。” 她这话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能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江万年对她的话毫不怀疑。她说完这些话要走,一只脚踏进屋,江万年又道:“密码……” “……妈妈的生日。” “是……多少?” 江枫悦闭上眼,绝望道:“611012。”她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到底还有什么奢望。 江枫悦靠在窗台边,听着楼下发动机响起,然后是汽车开远了的声音,最终消失不见,一切又重回寂静。她只觉得疲惫,带着些不知所措的惶惶然。 客厅里的挂钟,时针已经悄然过了“1”,江枫悦一点也不困。她很累,累得不想动弹一下,甚至连洗澡都懒得去,同时她又很清醒,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挂钟的秒针移动,静静地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过去。 终于,在时针准确地到达“2”的时候,江枫悦动了。她的手指先是颤了一下,然后整只胳膊都抬了起来,在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她刚打过不久,以至于江枫悦在通话记录第一个的位置就找到了它。 深更半夜,秦云的手机在黑暗中亮了,不停地有规律地震动,她在睡梦里翻了个身,手臂一伸,捞起了那个烦人的手机放在耳边。 “喂……”她的眼睛紧闭着,咂咂嘴,带着睡意对电话那头道。 “阿云,是我。” 江枫悦大提琴般华丽的声线顺着秦云的耳膜直击心脏,秦云闭着的眼睛瞬间在黑暗里睁大,她一个激灵从chuáng上猛地坐起来,“阿悦?” “你睡了吧?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江枫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怎么说呢?分明很平静,秦云却听出了其中莫名的难过,连带着自己也跟着难过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么?”秦云问。 江枫悦听着挂钟在客厅里死气沉沉地滴答滴答,觉得喉咙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牢牢掐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费劲地吞了口唾沫,道:“阿云,我能不能去你那儿住一晚?” 秦云看了眼时间,犹疑道:“现在么?” “嗯。” 秦云担忧起来,“阿悦,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