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顾月敏十二岁,顾嫦依二十六,皇后三十岁。 夙沙悦容忽然病发,药石无效。 “夙沙悦容!你这个狠心的人!你怎么能留我一个人活着?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顾嫦依望着夙沙悦容,悲伤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静静地看着chuáng上消瘦的玉人,悲痛欲绝。 夙沙悦容向她伸手道:“嫦依,你过来。” 顾嫦依走过去,跪在chuáng边,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病chuáng前,二人尽是不舍。可是,一个人想要对方好好活着,另一个却想要随对方而去。 “你忍心让我的两个孩子受人欺rǔ?” 夙沙悦容,不愧是顾嫦依心目中最狡诈的狐狸,只用顾月敏和顾睿,便斩断了她寻死的念头。 顾嫦依咬着下唇,凄苦又依恋,“夙沙悦容,你是天下最狡猾的女人!” 夙沙悦容眯着眼睛微笑,似有千言万语,却一言不发。在她的手心上,写了几个字—— 心爱之人,唯有嫦依。 顾嫦依握着手心无形的文字,更是泪如泉涌,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不放。临到死,她终于愿意承认,她这一生,只爱顾嫦依一个。 顾嫦依忽觉她手中一松,登时心如冰窖。 大燕朝最为温柔、娴淑、善良的皇后过世,皇帝停朝半月,满朝文武哀恸。 从此之后,顾嫦依离开皇城,没有必要,决不踏入皇城一步。有人说,长公主终于知道避嫌——一个权倾朝野的长公主在皇城里,势必影响皇帝的权威。 可是,皇帝却明白,她为什么不愿回来。只因为,她不愿在这伤心地多停留片刻。 皇后的陵墓是顾嫦依亲自监督修建的。不过,在顾嫦依离开皇陵的时候,却带走了一个瓷罐,但还没有人敢询问那个瓷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久后,天下最神秘的千玉楼的总部搬到了北方。玉楼主十分热衷于去长公主所在的晋阳,只是,顾嫦依显然对她丝毫无兴趣。她最宝贝的,莫过于chuáng头的那个瓷罐。 一年后,十三岁的顾月敏跟随天云观逍遥子北上,大败匈奴第一高手呼勃,在镇北大军,与巾帼英雌的姑姑见了面。 顾嫦依一身青衫,身无长物,肤色稍黑,塞北的风霜磨练得她更加坚毅。顾月敏问她:“姑姑,咱们回京城好吗?敏儿想你了。” 顾嫦依举起一碗烈酒,一饮而尽,有些苦涩的笑道:“敏儿,你长大了!”指着身边让她坐,言语亲近,“怎么像个小大人儿似的?来,亲姑姑一下,送你好东西!” “姑姑!”顾月敏跺脚,“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只得这么大!”顾嫦依双手比了一个矮矮的高度,宠溺的看着她,道,“如今我们顾家已经是皇室,皇室无情,你可过的好?” 顾月敏静静在她身边坐下,道:“自从母后去世,那皇宫冷得让人心寒。” 顾嫦依将第二碗烈酒饮下,道:“舍小情而全大义,嘿,这就是皇家人。敏儿,你看这边塞的百姓。每有将士出巡,人人相送,每有将士归程,人人相迎。虽无荣华权势,也无千金富贵,在我眼里,却比什么都温暖,比那没有了……没有温情的皇宫,何止好上千百倍?孩子,若有一天,你厌倦了皇城,厌倦了yīn谋,便来我这里吧!一力破十巧,我这镇北大元帅的位置给你留着,谁也动不了你!” 顾月敏回去的时候,带走了顾嫦依的宝剑和宝马“容容”。 又过了三年,濮王顾嚣勾结匈奴,刺杀明辉公主,皇帝迁怒太子。顾嫦依得到消息,写了一封信回去。在信的末尾,写着一行血书的小字: 可记庭前花下誓? 顾家三郎的心,又飞回了当年的顾府,那时候,只得十三岁的顾嫦依对她说: “今生今世,我辅助三哥征战天下,只需三哥答应我这一件事!”顾嫦依道,“三哥答应我,从此,在你这个后院,绝不让夙沙悦容受丝毫委屈。一生一世,你都要好好待她!” 那时候,他答道:“好,我答应你!” 顾建坤明知道自己妹妹的心意,却为了自己的大业,设计自己一手养大的、唯一的亲妹妹。 时隔十七年后的这一天,顾建坤拿着顾嫦依寄来的这封信,看着信上写着的“可记庭前花下誓”几个大字,这位铁血帝王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充满歉疚的悲伤之色。 从此,太子之位稳固。 又是一年chūn忌,大燕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权倾天下的长公主,在草原上,躺在马背上,一手持剑,一手抱着夙沙悦容的骨灰,泪流满面。 咫尺若天涯,对面如海角。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