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对面坐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银须白发,眼中带着一丝宠溺却有些无奈的笑容。 “容儿,你这一招棋,真让为师进退两难啊!” “师尊也有为难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劫而已。”夙沙悦容笑得云淡风轻,“师父若不提子,弟子可就要斩下大龙了!” “一个劫?”老道士摇摇头,“你啊你!三连劫,小小年纪,算计为师倒是越来越在行了!”棋盘上的三连劫正好是胜负劫,谁也没办法退让,谁退了,便输了,但若无人退让,便得在这三个劫上相互提子,永无休止,分不出胜负。 “为师一把年纪的人了,哪有力气和你慢慢拖一辈子?”老道士眯了眯眼睛,言语中若有所指。 “怎么会呢?”夙沙悦容有些黯然,道,“师尊不是说,我只得十年寿命么?怕是弟子等不到这盘棋结束才是。” 老道士轻叹一声,满眼怜惜,道:“若我能早十年……不,早五年遇上你,用先天真气打通你的任督二脉,便不至于让你如此衰弱下去……” “命中注定而已。”夙沙悦容反而释怀的一笑,“命中无时,人难qiáng求。师父不是说,若能得江湖毒医高手‘神机子’出手,我还能多出近十年的寿命吗?有此希望,徒儿也不算短命。”说完俏皮的笑道,“还好师尊有逍遥子师兄继承天云观衣钵,不需要我这个无用的关门弟子。” “你啊你!”老道士哈哈笑着摇头,道,“也好,不论十年还是百年,红尘俗世,也算走了一遭!” 夙沙悦容道:“夙沙家的遗传病,只要血脉不绝,代代女子相传。师尊,这一劫既然无休止,那请师尊在有生之年,下完这盘棋。” “我收了你这个弟子,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旁人都是‘师有事,弟子服其劳’,你这个徒儿,却给师尊添麻烦!”老道士对这个宠爱的弟子无可奈何,说道,“这样吧,你将来若真有女儿,我便让逍遥收她为弟子,为她打通任督二脉。不过……”说到这里,老道士故意顿了顿。 然而夙沙悦容依旧一脸笑意,毫无担忧之色,听着他继续说完:“不过,若她没有你这般聪明,别想让她入我天云观!” 夙沙悦容殷勤的给老道士斟茶,笑得像得逞的小狐狸,说道:“还是师尊最好!”老道士只得望天哀叹,心道:这是自己被徒弟第几次算计了? 正在这时,门外一声娇喝,让整个青竹别院晃了两晃。 “夙沙悦容!你出来——” 听见这声音,夙沙悦容倒茶的手腕微微一顿,继而笑容从眼眸里洋溢出来,止不住深埋在心底的愉悦之色。 老道士有些愕然,他的这个弟子,心思极重。自她七岁起,就开始给夙沙家出谋划策,夙沙家从低cháo走出来,如今商号开满江南各地,夙沙悦容功不可没。夙沙的两个哥哥,一个计谋无双,一个勇猛无敌,是夙沙家的顶梁柱,但外人都不知道的是,这兄弟两都是听她的吩咐行事。 这个计谋无双的小徒弟,就算在他面前也不露心思,就连那些常令众生倾倒的笑容也是假笑而已。如今竟然笑若桃花,笑意直达眼底,以他对小徒弟的了解,,莫非是…… “容儿,难道你……”老道士摸着一颗雪白的玉石棋子,眼神凝重起来,“你可知,天下之大不韪……” 夙沙悦容淡定的收拢棋子,道:“师父,你忘了,弟子不过十年寿命。她才十二岁,等她成年,懂了儿女私情,我却也该入土了。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老道士看着她的眼睛,犹如解签一般的说道:“命里无时,qiáng求不得;命里有时,你逃也逃不掉。容儿,自你十岁为师遇见你,第一次见你如此……罢了,随你心意吧!” 夙沙悦容将棋子耐心的一个个放入棋盒,低声道:“弟子浅尝辄止……” 老道士一眼看穿她语气中的不确定,断言道:“容儿,你太自负,小心玩火自焚。” 夙沙悦容闭上眼睛,轻轻吐出四个字:“情难自已。” “痴儿……”老道士放下茶杯,收敛了神色,眼眸恍若看穿了凡尘俗世,“为师去峨眉找神机子为你说项,这之后便去山中闭关感悟天道,自此你我便分别吧!” 夙沙悦容终于露出不舍,道:“弟子还能再见师父吗?” “老不死一个,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你不是寻常女子,何须如此小儿女模样?天下乱世已现端倪,你好自为之罢!”老道士说完,手中的白玉棋子放在棋盘边,扬长而去。 夙沙悦容拿起那枚棋子,原本微微凸起的棋子变得十分平滑透明,薄如蝉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