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阿蒲,仙人离我们远着呢,祭婆婆是给咱们说故事呐。” 小花给她掸了掸灰,“我们一会儿去林里再摘点野菜,回去你阿爹就不会骂人了。” 一直到正午,阿蒲才和小花一人背着一筐满满的野菜回去。 回到家里,就看到五岁的弟弟满地打滚,沾了一身灰土。女孩放下竹筐,打了一桶井水就在院子里给弟弟洗澡。 说是院子,也就是栅栏围了一圈,洗澡也只是用破布沾了水擦一擦。她一边哄着弟弟给他搓身子,一边竖起耳朵听堂屋里爹娘的对话。 阿蒲刚满十三岁,可以先商量议亲了。她爹正考虑把她定给哪家换聘礼给二哥娶媳妇。 目前看来阿石家聘礼最多,足足有两车谷子两只羊和四只下蛋母jī。但阿土家有一个姐姐,愿意跟阿蒲换亲。 阿爹更想换亲。 阿蒲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小林镇家家户户都这样,女儿家嫁出去换回一堆聘礼,或者换一个媳妇回来。 婚嫁对阿蒲这个年纪的姑娘来说应该是天大的事情了。她也知道,隔壁小花姐在等她从阿土和阿石中选。 小花是小林镇最标志的姑娘。 她比小花小两岁,长相只能算清秀,脸蛋总是红扑扑的,茶色的眼睛不算很大但有神晶亮。 小花虽漂亮却家贫,她娘是寡妇,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 阿蒲父母双全有哥哥姐姐,她比小花幸运。她可以先挑,只要选好了一个,另一个就会去小花家下聘。 但她不愿意。 她是应该嫁人生子的,跟阿娘一样,嫁给一个偶尔喝酒打老婆的男人,也生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然后大女儿嫁出去,换回的聘礼给大儿子娶媳妇。再是二女儿换亲给二儿子换一个媳妇回来。 赢得乡邻称赞,羡慕她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如此循环往复,世间人伦。 但她不愿意。 十九镇跟外界隔了一个大莽山,山内外消息互不相通,就算有信息往来也至少迟滞了三五年。 王家的县老爷们只要每年jiāo的赋税够敷衍朝廷,就关起门专心过自己的日子,不管杂事。 对村镇的人来说,莽山就是整个世界。而对莽山来说,祭婆婆就是无上的权威,神灵的代言人。 莽山的人敬畏祭婆婆。 阿蒲喜欢她。 阿蒲从小胆大皮实,上山爬树,下河摸鱼,总把自己鼓捣得一身灰土脏兮兮的,被乡邻诟病“不像个女儿家”。 她爹每次听到这种说法就会去柴房随手抽一根柴火棍打她,一打她就往祭婆婆那儿跑,没有大人敢去祭婆婆那儿放肆。 小皮猴儿长到七八岁的时候,听到阿娘在屋内跟阿爹商量,说她性子不似寻常女子,怕日后不好婚嫁,不如趁年纪小送去别的镇上做童养媳换点钱贴补家里。 女童懵懂却隐约察觉不安,她跑去祭婆婆那儿求助,自己的意思表达不清就gān脆把爹娘的话复述了一遍,祭婆婆留了她半个月。 后来从神灵祭祀那儿出来的阿蒲还是原来的阿蒲,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她把头发梳得顺顺扎起来,露出红扑扑笑盈盈的脸蛋;她闯祸以后能笑容慡朗又腼腆地娇娇道歉;跟伙伴们玩耍乱跑后会及时打理自己,在脏兮兮的娃娃中显得格外别致可爱…… 街邻开始说她“活泼可人”,阿爹阿娘也不再提童养媳的事儿了。 “婆婆,我又去看了仙人劈开的山。” 阿蒲躺在祭婆婆的躺椅上晃,“你说仙人还会再来吗?”。 美妇人正捣着药,她披散银发,身着白色布衣,耳边插着阿蒲从野外摘回来的小huáng花。 “现在这世间,已没有仙人了,只有修仙人。那山是远古的仙人劈开的。” 阿蒲翻了个身,趴着问:“仙人和修仙人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 莽山十九镇的人都说:这世上有仙人。他们男俊女美,穿着漂亮的仙衣在天上飞,神通广大。 虽然没人见过。 但阿蒲相信祭婆婆见过。 祭婆婆说,人们说的都对,但此间的仙人不是仙人,是修仙人。他们修为越jīng越深厚,就越神通广大。修仙人的目标就是有一天脱离此方世界,飞升成仙。 阿蒲听得津津有味。 祭婆婆还告诉她,修仙要拜入不同的仙门学法术,学成了以后飞天遁地不在话下。 “那我能拜入仙门修行吗?”女孩靠在椅背上问。 祭婆婆忙完了,从银白色炉火上端下来一个青铜小鼎,倒出满满一碗黑苦黑苦的药汁儿。 女孩皱皱眉头苦着脸撒娇:“婆婆,我能不喝嘛?太苦了啦……” 美妇人端到她面前。 “这是最后一碗了,乖乖喝下去,你不是想拜入仙门吗?如今的仙门重根骨。若不是父母修为深厚孕育出先天神胎,或者后天从小养着,凡人之身想出一个能修出灵气的,万中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