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她们不会看到,自己在对方面前哭。 “我现在有一点懂了,因为我也有一些粉丝了,她们会每天跟我私信说早安、晚安,她们会关心我的情绪,怕我不开心,她们很紧张我,她们就像我在网络上的朋友。我有一点明白,她们不需要喜欢真实的我,她们也许喜欢的是我的某一面,或者也许只是喜欢一个想象中的符号,或者说,她们只喜欢喜欢我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为她们提供情绪价值,因此,真实的我是什么样子,好像也不那么重要。” 至少在她和网络粉丝朋友的相处中,彼此都真诚,信息差和未曾谋面所造成的美妙误会,也未必就不该将错就错。 “我现在有一点理解你,将二次元和三次元分开的心情。”于舟说。 苏唱缓了一阵,才开口:“那……” “那这些,可以解决吗?” “坦白说,这一点,好像可以。而我们没有jiāo流的问题,好像我离职并参与你的工作环境之后,也可以解决。但是还有,关于我们的生活。” “嗯。”苏唱示意她说下去。 “我以前总是在想,两个人在一起,有一些习惯,是要互相磨合的,但我后来才想明白,其实什么你倒不倒垃圾,làng不làng费吃的,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如果是一对正常的情侣,她们可能就吵吵闹闹,骂来骂去,今天你动一动,明天我改一改,然后就这么过下去了。” “但是苏唱,我们的问题是,在今天以前,你从来没有觉得我有多在意倒不倒垃圾,打不打扫屋子,你有没有把饭放进冰箱,这些小事,对吗?” 苏唱沉默,然后说:“对。” “对,问题就在于,我不敢。” 不敢反复要求她,不敢因此跟她吵架。 “因为我知道,你从来就是这么过的,我不觉得跟我在一起的磨合,意味着你要迁就我的消费水平,以及我比你节俭的生活方式,我怕你觉得,你跟我在一起,消费降级,我怕你需要用拉低你原有的生活水平的方式,来迁就我。” “我不是。”苏唱也有一点哽咽了。 “我知道你不会那么想,但我会。所以,是我出问题了苏唱,是我出问题了。我没有自信能够摘月亮,我从心里就没有觉得,月亮应该奔我而来。” 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抽泣声,听起来好像只是在缓慢地呼气。 “这段时间,我跟你做朋友,其实比我们俩做恋人,要自在一点。我们不用qiáng行生活在一起,我们偶尔出去吃饭,偶尔聊聊天,我不用想那么多。” “可是我会想那么多。”苏唱哑着嗓子说。 她的背影轻轻一颤,继续说:“可是我会想那么多,我会想拥有你,想要你,想每一天都见到你,想和你互相依靠,想跟你白头到老。” 我会想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事,看到一个地方,听到一个故事,所有关于陪伴的规划里,都有你。 “你现在只是不甘心,因为你被不明不白地分手了。”于舟说。 “我不是不甘心。”苏唱摇头,“刚分手时,我很受伤,也赌气过,想再也不找你了,每一天我都跟自己说算了,她不喜欢我了。” 她的声音变了,带着浓浓的鼻音,尾音抖起来,最专业的声音工作者也控制不住。 “可是当所有的情绪都平静下来之后,我只意识到一件事,就是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不是不甘心,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但她根本不知道,如果一个人说了不喜欢她,她还应该怎么样去死缠烂打,因此才在日复一日的克制中,等待一个重逢的机会,不过分地、冠冕堂皇地、保有自尊地,接近她。 “和你再次遇到之后,我一直在想,你可能并不是不喜欢我了,只是有一些事情,我做得不够好,我每天都在猜,究竟是什么做得不好,可是……”可是她拿到了一张很难很难的考卷,每一题都没有把握,甚至她并不知道,有没有阅卷老师。 “你说,我如果要跟你磨合,是消费降级,可是如果我觉得,这世界上最贵的,我最想要的,就是你呢?”苏唱捏紧了椅面,但声音却放得很轻。 于舟从来就不知道她自己有多么可贵,她热情、善良、真诚,却又敏感,她会共情很多东西,甚至共情一棵草,她有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却能够过最脚踏实地的生活。 她是苏唱见过最làng漫的人,làng漫在于,她本身就是实际与不实际的结合体。 “舟舟,你知道吗?” 苏唱咽了咽喉头。 “我可以找一百个和我合适的人,我可以找到一百个相处得很好的室友,可是我……” “只会撕心裂肺地爱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