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文心里咯嗒一下。自从上一次关硕和她提过关宁身体不好的事情,她对这个女孩又多了一份别样的关切。从关宁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早年差点夭折,平时受困于身体不能随处去玩的迹象。她一直都觉得,关宁比她以往见过的人都要健康,都要美好。知晓了她的一些事情,偶尔看她露出几分不经意的颓然,她会难过。这样粉嫩的小姑娘,应该和那天初见的顾然一样,该挥霍青chūn就挥霍青chūn,该荒唐就荒唐,那么懂事做什么? 最好的时光是用来làng费的。 “关宁……”方从文唤她,声音温柔地像落在心上的一片羽毛。 关宁轻颤一下,停下脚步来看她。 就在这时,一侧的假丛林里“咝咝咝咝”地冷不防窜出一条尖头蛇来,随后是盘旋而至的巨蟒。 关宁吓了一大跳,轻呼一声,向后一避,恰恰好落入方从文的怀中。方从文也吓一跳,下意识里抱紧了关宁,待看清关宁煞白的脸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抚慰怀里的少女。 为了给夜游自然博物馆达到一个好的体验,博物馆内特意关闭了不少灯光,而标本和模型的动态效果一切照常。关宁便是给那模型蛇吓的。她吓归吓,没有发出常人的尖叫声,却是懵在了方从文的香怀里。她又是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丢脸,想站直了又眷恋起那怀抱的温暖和香气来。 “别动。”方从文制止了怀中乱动的小姑娘,“蛇是假的。” “嗯。”小姑娘低下头,红起了脸。 “我抱着你,不怕。”方从文的语气很是温柔,尽管带着笑意。 “嗯。”小姑娘的心别别跳,受惊不是因为假蛇,而是因为美人。她整个人都挂在方从文的身上,而方从文正轻抚着她的背脊和脑袋,她的脸孔贴在她的身前,闻着她熏着正好的味道。如果说先前她恨不得把眼睛挖出来挂在方从文的身上,现下她又恨不得把鼻子切下来一并挂起,甚至,她想伸出舌头舔一舔就在嘴边的锁骨。 她希望时光永驻于此时,此刻,此地。 她想她是完蛋了,就像怪鸭历险记里吃素的达克拉伯爵一下子开了窍,想喝眼前人的血,吃眼前人的肉。 这是一种变异,大概也算是一种变态。若是方从文知道了她的心思,会因此而嫌弃她疏远她吗?她这样一个还没有工作仍在象牙塔里的大学生,用什么来和她相配?这会否变成染指—玷污? 恐人知晓的她,无力地垂下了双臂,哪怕她几乎就要拥住那柔软的腰肢。 方从文察觉不到关宁的思绪万千,她笑得极为欢喜,看这总是故作镇定的少女慌乱实在有趣,她以为她埋首于自己的颈间只是因为害羞。少女的呼吸喷在她的颈脖处,有些痒,还有些异样的感觉。良久,她终于放开她。 关宁也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丝毫看不出半点悸动。“谢谢。”她说,声音闷闷的。 “客气什么。”为她捋了捋头发,拉整齐衣服,方从文莞尔。“唔,抱起来还挺舒服。” 才正常的脸刷得一下又红了起来,“那你还要继续抱吗?”对着方从文,关宁总能开启不要脸模式。 “好啊。”方从文趋前一步。她却跳开了。“什么嘛,人家又不是小孩子。”掩不住地慌乱。 “走吧,还有好几个地方没看。”方从文笑她的色厉内荏,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省得等下窜出嗷嗷嗷的大恐龙,吓坏我们的乖宁宁。”她笑得丝毫不加掩饰。偌大的潜藏“危机”的博物馆内,风过处,尽是她咯咯的笑声。 按过门铃,开启铁门上楼,一层层地往上走,关宁犹在梦里。前两天博物馆夜游后,方从文开车送她回学校,要下车时,方从文问她会不会用PPT。关宁没有犹豫说自己会。方从文说,过几天她在杭州有个讲座,需要做一个PPT。关宁很接翎子,主动提出可以帮忙。两人约好,今天下午上方从文家做PPT。 门开,一股子清凉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之后才是架着副眼镜的方从文的脸。 又多了一层别样的好看。关宁深深吸了两口气才换鞋,她说:“好香。” “唔,我砍了一棵桂花树回来。”方从文一身居家打扮,裹着一块粉灰色的大披肩,引着关宁往书房走。 桂花香里夹了薄荷,没有单纯的甜腻。“你又不是吴刚……” 关宁不喜欢去别人家做客,方从文家除外,这里是她的地盘,到处都有她的印记。于她,像是探险。她紧张地手心微微出汗,只看清玄关处有个石雕的莲花座。整个屋子一派古朴,书架、书桌、椅子、柜子、清一色木制,颜色稍有些暗沉。书架上、地上整排整堆的书籍,层层叠叠,一眼望去书的品种很多,新旧不一。有好些眼熟的书脊,她也有。架子上放一小尊鎏金铜佛像,架子边落地摆着稍有些残破的石头菩萨像,依照上次佛像讲座说,都是北魏风格。和整个书房最不搭调的要数书桌上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了,仿佛是个穿越物,无端端出现在这隔绝时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