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配做我的母亲!”贺连璧气急了,竟喊出了这句话。此言一出,她也愣住了。 贺无名也是一怔,随即咬牙问:“你说什么?” 贺连璧见贺无名如此,一下子又没了方才的气势,低下头来,支支吾吾地道:“娘,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急了,口不择言,我不是那么想的……娘,我刚才、刚才……” “何必认错呢,”贺无名冷笑,很显然她也气急了,“你说得对,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你也不配做我的女儿。” 此言一出,贺连璧一时呆住。她张了张口,一句话都说不出。良久,她才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问贺无名:“娘,你在说笑。” 可贺无名那认真的神情否认了贺连璧的猜想。她没有情绪激烈地回应,冷静地仿佛她并不是个疯癫之人,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贺连璧,告诉她:“你是我从街上抢来的孩子。我在回山的时候一时失控,等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个刚长牙的孩子。路人告诉我,那是我从一家青楼里抱出来的孩子。我本来想把你杀了了事,可奈何你一直死死抓着我的衣领不松手,杀了你会脏了我的衣服,我这才莫名其妙地养了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养你这样一个生性愚笨、软弱无能的废物?” 贺连璧眼里带着泪,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她摇了摇头,望着贺无名,眼神里尽是绝望的了然,她恍然大悟地念着:“原来如此,原来我真的不是你亲生的女儿……生性愚笨、软弱无能,呵,我在你眼里,竟是如此。” 她知道贺无名嫌弃她,从前跟着贺无名学武的时候,她便知道了。每次贺无名打她、骂她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可这念头通常只会出现一瞬,在贺无名停止对她的打骂之后,她便不会这么想了。可今天,贺无名竟亲口说出了这一切,说出了这个事实。 “你说我欺瞒你,可你才是欺瞒我的那个,”贺连璧望着贺无名,不自觉地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她轻轻摇头,苦笑着道,“怪不得你那样对我,怪不得你打我骂我都那样狠毒!原来我真的不是你亲生的,原来你真的不在意我……” “放了那姑娘。”贺无名毫不在意贺连璧此时的心情,只要她放了祝秋,“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没有我,你就只是青楼里被扼死的拖油瓶,何谈暗影少主?如今我只是叫你放人,并不要你太多回报。” “绝不,”贺连璧挤出来一个笑容,眼泪也掉下来了,“我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不是你给的!你只是把我养大而已,你给我的从来都只有这一身的伤,再无其他!”贺连璧控诉着,浑身发抖。仿佛贺无名从前的巴掌拳头又打在了她身上一样。 “我从前只恨我有你这样的母亲,这样狠辣暴戾疯癫无常的母亲,”贺连璧故意笑着说道,可她双眼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我如今终于解脱了,哪怕我的生母是青楼女子,也好过是你!” “你不想做暗影少主了吗?”贺无名威胁着。 “做不做少主,不是你决定的。我的少主之位,是我从暗影派门人里一路流血打出来的,是我亲手把别人打倒赢来的,不是你给的!我想要的东西,你从来没给过我,从来都没有!”贺连璧说着,一手狠狠地抓上了门框,似乎要把那里捏断一样。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你以为,你的雁门堂只听你这个堂主的话吗!”贺无名在她身后喊着。 听到这话的贺连璧身形一顿,她停了下来,微微侧首道:“你可以试试。”又道:“对了,不敢欺瞒教主,我要抓那祝家姑娘实在是因为有不得不抓的原因。”她换了称呼,她不愿再唤她一声“娘”。 贺连璧说着,转身看向贺无名,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们两情相悦,我想见她,我想和她在一起。她这几个月对我的好,比你这十七年对我的好加起来还要多上百倍不止!” “你说什么?”贺无名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一怒。 “我说,我喜欢她,我想见她。”贺连璧道。 可她话音刚落,便被贺无名一脚踢出了门外。她倒在门外长梯上,山间的冷风呼啸而过,刮疼了她的脸。贺无名似在泄愤一样,再次失去了理智,对她大打出手,几乎招招致命。贺连璧开始还能挡两下,可后来却毫无还手之力了。最后,她从长梯上滚落,落在了夜枫的脚边。 “少主!”夜枫看着遍体鳞伤的贺连璧,不由得惊呼一声。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少主被打成这样,简直前所未有。她顾不及许多,连忙背上昏迷了的贺连璧,带她去疗伤了。 贺无名望着长梯下贺连璧离开的身影,忽然感觉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瘫坐在了长梯上。她发了会儿呆,似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喃喃道:“你才是废物。” 贺连璧昏迷了好几天,夜枫便一直守着她。她昏迷时,嘴里总是念着“祝姐姐”,也尽数被夜枫听去。夜枫虽不大知道二人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也猜到了个大概了。 灰鸠也来看过她。他站在贺连璧的床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我要找的人不会对自己的女儿下这样狠的手。” 终于,在长达数日的昏迷之后,贺连璧睁开了眼睛。 “少主!”夜枫忙唤了一声。 可贺连璧却丝毫不理会夜枫,她强撑着就要起身,穿上衣服收拾了一下就要离开。 “少主,你的伤还没好,你要去哪?”夜枫忙问。 “去找人,”贺连璧虚弱地说着,又抬眼看向夜枫,问,“祝姑娘还在路上吧。” “在,”夜枫忙道,“萧家兄妹昨日又来信了,说是再过五六日就可以到暗影宫了,可以赶在寿宴之前。” “好,在路上就好,”贺连璧点了点头,又对夜枫道,“她到了之后,我若没回来,你便把她带到我房间,侍候她用膳沐浴,不许亏待她,不许任何人见她,听明白了吗?” 夜枫点了点头,道:“明白。”又问:“少主,你要去找什么人?” “找对的人,”贺连璧说着,又是一声苦笑,向夜枫道,“你最好听我的话,不然,我怕是不会再对你说任何事了。” 夜枫一愣,点了点头。贺连璧又补了一句道:“我会努力在五日之内回来的。”她说罢,便不管不顾地离开了,留下了不明所以的夜枫。 贺连璧要去找她的亲生母亲。 贺无名说,她是在回山路上抢来贺连璧的。贺连璧记住这句话了,她便循着出山的路去寻,一路南下,一座城一座城地去探寻青楼。她片刻也不敢停歇,好在她运气好,在出发后第三天,她便找到了那家将要破落的青楼。 毕竟一个女魔头突然发疯抢了青楼里出生的孩子,这件事还是有资格成为谈资的。稍加打听,贺连璧便找到了那家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