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璧一愣,看着祝秋远去的身影,又低下头来,无奈地笑了:“你值得啊……” 那夜,她看到老者把祝秋扛在肩头,她一下子就慌了。她害怕失去她,她不能失去她,纵使她在立场上是她的敌人……心中朦胧的感情在那一刻爆发出来,她心甘情愿为她去拼命。 因为她值得。 “娘若是知道我为了祝家的姑娘去拼命,一定会把我往死里打的。”贺连璧心想着,竟又一笑。 可不知为何,近来贺连璧总觉得,祝秋有哪里不对劲。初相识时,祝秋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温柔端庄的模样,偶尔,哦不,经常会用她那纯良的外表来做一些捉弄她的事。可这几日,祝秋虽一样的温柔娴雅,可贺连璧总觉得,祝秋眼里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还有几分苦涩。 贺连璧知道,三门中关系错综复杂,不比暗影派来的爽快。祝秋从小便生活在这人心纷杂之地,难免受了许多委屈,有苦说不出。可近日祝秋的表现却不仅仅是有苦说不出,倒更像是挣扎着、彷徨着,还带着几分自厌自弃的悲凉。 “你说你不值得,如果你不值得,还有谁会值得呢?”贺连璧心想,“我从小到大,见过最好的人,就是你了。” 说来可笑,这是实话。她作为暗影派的少主,平生遇见的最好的人的确是祝秋。暗影派中,贺无名疯癫残忍,暗影门人任性狠辣,她的确没见过什么好人。 那夜,老者说,她不是在刀光剑影里长大的,便是嗅着血腥味长大的……虽然贺连璧很不愿意承认,但的确如此。 想着,贺连璧又叹了口气,强撑着身子下了床。她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向外看去。想那些事情有什么用呢?如今之计,还是想想,若那老头子又变了卦,她该怎么带着祝秋逃出去吧! 毕竟,祝秋不会武,在这刀光剑影的江湖,实在是危险。 “不过,我可以保护你,”贺连璧心想着,不禁有几分骄傲和满足,“我可不是那种小孩子。” 第15章 灰鸠 许是因为知道了贺连璧中了毒,不能催动内力的缘故,那灰袍老者并没有对她多加看管,任由着她在庄园内乱逛。 不过说起来,就算灰袍老者想要找人看着她,怕也是有心无力。七个徒儿身受重伤,自身难保,他一个老头分身乏术,也只好由着贺连璧去了。 贺连璧把这庄园逛了一圈,发现这庄园还真的只是一个寻常的庄园,没有暗道,也没有什么任何可以和江湖联系起来的东西。只是在园子里放着几把弯刀和几个木桩,能隐约看出这是习武之人所住之地。 贺连璧曾以为那七个灰袍人应当长于布阵,却没想到在那日交手,对方的举动完全否定了她这个想法。七个灰袍人全部都在各打各的,配合得着实不行,就别提阵法了……这也是贺连璧能轻而易举攻破他们的原因。那灰袍老者似乎值得一战,只是他却根本没怎么出手,贺连璧所记得的只是他的轻功而已。 那轻功,看起来和暗影派的轻功着实相似。 “那老头子很有可能和我暗影派有些渊源,只是我未曾听说过罢了。他还一直问我师从何人,想必也有这个缘故。待我回到贺兰山,问问娘就知道了。”贺连璧心想着,便溜到了祝秋所在的地方。 祝秋正在给那七个灰袍人治伤。贺连璧从窗户看过去,只见七人肩头都血淋淋的,着实可怖。那七人面露痛楚,却依旧一言不发,有的张了张嘴,但一点声音都没有。贺连璧登时顿悟:哦,哑巴。 祝秋倒是从容淡然,细心又体贴地尽医者之责。只是这伤实在难以下手,祝秋明显面有疲惫之色。贺连璧看着,不禁心中暗道:“早知道当时就不下那样重的手了,她如今医治起来也能轻松些。” 正想着,一张满是皱纹和刀疤,一看就是历经沧桑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当即喊出声来:“老头子你做什么!” 老者微微一笑:“你这丫头,好没礼貌,我还想问问你要做什么。” 屋内的祝秋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略有些严肃地嘱咐着她:“阿贺,莫要贪玩,回屋养伤去吧。” 老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祝秋,又打量了一遍贺连璧,眯了眯眼睛:“祝姑娘,你在此医治我这七个徒儿,我替你把这不省心的丫头送回去。” 祝秋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贺连璧,却见贺连璧苦笑着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可那老者似乎态度坚决,祝秋只得叹了口气,妥协了:“有劳前辈了。”又道:“前辈,这丫头散漫惯了,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前辈不要计较。” 老者冷笑一声:“祝姑娘且放心吧,老夫还没小心眼到如此地步。”说着,老者从门后绕了出来,一把抓起贺连璧的手腕,不容她置疑,便道:“丫头,走吧!” 贺连璧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她却有苦说不出,只得顺着这老者去了。 “丫头,你师从何人?”老者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又问了一遍。 贺连璧又随口胡诌道:“我乃武学奇才,自学成才也不足为奇,老人家你也太过大惊小怪了吧。” “哼,”老者不耐烦地回了一声,“休想敷衍老夫。” “我说真的,老人家你一定要信我,”贺连璧顺着方才的话头接着胡说八道,甚至还开始举例,“卫城老前辈你应该知道吧!七十年前的武学大家,不就是自学成才的吗?如今江湖中人用的招数,不都是从他领悟的武功心得中得来的吗?三门就出自他门下,还没学成就出师,却也可以称霸江湖。七十年前可以有这样一位天纵奇才,为何我不可以?”说着,贺连璧对那灰袍老者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 可灰袍老者听了这话,几乎把眉毛拧在了一起。很明显,他此刻有些愤怒。 贺连璧忙闭了嘴,一句话也不多说了。 “稀奇古怪的老头子,”她想着,眼睛一转,“就会故弄玄虚。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我是谁?我若告诉你,万一你和我娘也有仇,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她却没想到,老者竟在此刻悠悠叹了口气,还松了狠狠抓着她的手。 “小丫头,你还是太年轻了。”老者说着,似乎回忆起了陈年旧事。他停了下来,望着斜阳负手而立。 贺连璧看着那老者的背影,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是如此悲凉。她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这老者一定有许多的故事。 “丫头,”老者忽然开口唤她,“你是哪里人?” 贺连璧登时警觉起来,觉得这是老者在给自己挖坑。 “汉阳。”贺连璧笑嘻嘻地道。 傻子才会回答雁门! “汉阳?”老者回头挑眉,“你这一嘴的北方口音,却告诉我你是汉阳人?” “前辈你说我是哪的人,我就是哪的人!我都听前辈的,只要前辈开心就好!”贺连璧露出了一个更为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