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吴家夫妇可不可以抚养这孩子,吴靖拒绝了她。他看见那孩子,便会想起孩子的生父是如何利用威胁他们,便会想起他又是怎样残忍地对待孩子的生母。木云听了,咬了咬牙:“那我来抚养这孩子,从今以后,她便是我的孩子。” 她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别人。她本来打算逃出去之后就向木清写一封信,告诉父亲她要和祝经和离,请父亲为她主持公道。可她若要名正言顺地抚养这孩子的话,孩子必须是她所生的才可以。不得已,她只得搁置了她原本的计划。 “祝经阴损卑鄙,妹妹你这么做,定会惹恼了他。”木言道。 木云沉思一瞬,道:“那你们把那秘笈收好吧。他可以用我来要挟你们,你们也可以用那秘笈来要挟他保全我和孩子。” “也好,”木言道,“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木云看着孩子的小脸,陷入了回忆。 “秋。”她道。 “以出生的季节为名,是不是太俗气了些?”木言问。 木云摇了摇头,十分坚定地道:“就叫秋儿。” 秋天不止是孩子出生的季节,也是她和她相遇的季节,是她离去的季节。 她抱过了孩子,爱怜地看着她,柔声道:“小秋儿,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我会好好保护你,就像你的亲生母亲一样。” 三个月后,冬天,江湖传说,汉阳祝夫人诞下一女。 贺无名杀到祝家的时候,正是一个夜晚。她早把那心法练得炉火纯青,满门侠客皆不是她的对手,她很轻易便闯进了祝家。 只是,彼时祝秋已经被祝经藏进密室,她没能找到祝秋,更糟的是,木云也被祝经挟持着。 可她没想到祝经的阴损竟到了如此地步。他把刀架在木云的脖子上,对贺无名道:“交出秘笈,不然我杀了她。” 贺无名一愣,反应过来后,她气得浑身发抖。她又中了祝经的计了,祝经早就算好了这一切,算好了贺无名会取回帛书来找他,算好了她在意的人是木云和她的孩子!她只能顺着祝经的计谋走,因为她别无选择! 她无奈,只得从怀里拿出了那帛书。 “婉儿,”木云喊着,“不要给他!” “你放了她们,我就把秘笈给你。”贺无名道。 祝经听了,丝毫不在意,只是把手上的刀更贴近了木云的脖子。木云的脖子上登时泛出一丝血来。 “那你试试,大不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死。”祝经威胁道。 一家三口这话在贺无名听起来过于刺耳,可她却也无可奈何。祝经阴狠,她知道祝经可以做出来这件事。于是,她狠狠地将帛书扔到了祝经的面前,道:“放人!” 用她最在乎的两个人来要挟她,祝经成功了。 “我可没说会放人,只说不会杀了她,”祝经却也不急着捡地上的帛书,只是警惕地看着贺无名,道,“除非你以秋儿的性命起誓,今后绝不踏入汉阳一步。” “凭什么!” “凭秋儿在我手上,凭你这个杀人如麻的疯子不配做她的母亲!”祝经道。 “那你配做她的父亲吗?”贺无名咬牙问着,“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那好吧,”祝经眼睛一转,似乎做出了妥协,“只要你以秋儿的性命起誓从今以后绝不踏入汉阳一步、绝不伤害我之性命,我的妻女,你若想要,便随你取。” 木云听了这话,看向贺无名,眼里尽是悲怆。贺无名有些犹疑,祝经的话太过无耻,她总觉得自己又被祝经耍弄了。可她如今似乎别无选择,她仿佛被祝经看透了一般,一举一动都在祝经的掌握之中。 她太想要木云和祝秋了,这是她如今唯一的愿望。 于是贺无名对天起誓:“我以吾女性命起誓,今日过后,绝不踏入汉阳一步、绝不伤害祝经性命。” 祝经听了她的话,十分满意,松开了手,挪下了剑,把木云向前一推之后,气定神闲地捡起了地上的帛书,对木云道:“该你做选择了。”说着,又冲身后侍从招了招手,似乎是示意他们把祝秋抱来。 看祝经的样子,似乎他并不打算言而无信。贺无名忙唤了一句:“云姐姐,快过来,我带你离开这火坑!” “火坑?”木云听了,不由得轻轻苦笑。她眼里尽是泪水,看了看这深夜的火光,“或许我一辈子都注定陷在这里,又或许我可以逃离这火坑,但带我出去的人绝不是你。” “云姐姐……” “我不会和你走的。”木云道。 “为什么?” “因为我姐姐死在你的手下,”木云满脸泪痕,“我若和你走了,我姐姐在天之灵会如何看我?我木家会如何看我?婉儿,你不该来找我。” 贺无名一愣,她这才意识到两人之间早已横上了一条注满血泪的鸿沟。就算她无意去杀木言,她是被祝经耍弄了,可木言的死和她脱不了关系。 祝经收了帛书,向后退了几步,悠然自得地看着眼前的好戏。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知道木云的性子,知道木云的心结,也知道木云会做什么选择。在木云心里,家人永远是重要的。 玩弄人性,一向是祝经喜欢的把戏。 贺无名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些讨人厌的声音又充斥在自己耳中,刺耳的很。可她仍是极力克制着自己。她向木云伸出手,道:“云姐姐,和我走。” 木云眼里尽是泪水,对她来说,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和贺无名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要么留在三门。可是无论她选择哪条路,她心里都会产生沉重的负担。她已经看到了她人生的尽头,预料到了她会因何而死。 “婉儿,你走吧,”木云苦笑着向后退了一步,“我不能和你走。” 贺无名听了这话,再次失去了理智。她的精神极其不稳定,仿佛只有血腥味才能缓解她的焦躁不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木云被她扼住了咽喉,而周围早已是一片狼藉,祝经也被打倒在地。 贺无名吓坏了,忙松开了手,红着眼道:“云姐姐,我……” 这个时候,她听见了稚子的哭声。抬头一看,只见乳母抱着被惊醒的祝秋远远地站在一旁,祝秋似乎是被吓坏了,哭闹不止。 贺无名看着她的孩子,想伸出手去抱抱她的孩子,可她刚伸出手,便看见了自己手上、身上那大片红色的鲜血。她愣了一下,手一颤,便缩了回去。 “我竟然要伤你,”贺无名喃喃说着,看向木云,又看了看乳母怀里的祝秋,她不自觉地向后退着,手不安地在衣袖上抹着,企图抹掉那些鲜血,“我竟然要伤了你……” 木云在此时才真切意识到贺无名已不是从前的公孙婉了,意识到她现在是多么的不可控。她心疼不已,唤了一句:“婉儿……” “我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成了这样……”贺无名喃喃念着,眼里混乱不堪,她实在受不了自己内心的煎熬痛苦,仰天长啸一声,便破门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