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贺啊,”祝秋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只怕,你若是顺了我表哥的意真的去救她,我们三个人,便一个都走不了了。” 贺连璧沉默了,她心知肚明。就算她成功救出夜枫来,也一定会有追兵一路追踪。如今夜枫身负重伤,恐怕已不能施展轻功了。退一步说,就算她和夜枫可以成功逃脱,吴文巽只怕会把祝秋看得更紧,到时候祝秋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只怕是难。 “阿贺,听我的,”祝秋轻抚她的面颊,柔声道,“马车已经备好了,你今晚就走。” “今晚?”贺连璧有些惊讶,“这么快?你都替我安排好了?” “夜长梦多,早走为妙。他们还说要在屋顶布下机关,以防万一。你常常飞檐走壁,实在是不安全,这次你扮作丫鬟,让绿蕊带着你出去吧。”祝秋道。 贺连璧心中酸涩难忍,看来是不走不行了。她低下头轻声说道:“姐姐……我舍不得。” “唉……”祝秋又轻轻叹了口气,抱住了她的小姑娘,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我又何尝能舍得?所幸,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贺连璧重复着祝秋的话,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祝秋为她擦干了泪,又给她准备了许多银两带在身上,殷殷嘱咐,生怕她路上受苦。贺连璧被绿蕊扮成了丫鬟,立在祝秋身前,依依不舍。 “姐姐,”贺连璧不舍地望着祝秋,握住了祝秋的手,“我走了,你替我好好照顾夜枫,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 “放心吧。”祝秋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还有,”贺连璧似乎有些哽咽,“不许嫁给你的表哥。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祝秋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她问贺连璧:“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祝府时,被我逼迫着许下了什么承诺吗?” “永远不许对你刀剑相向。”贺连璧答道。她记得很清楚。现在看来那承诺简直毫无必要。 “是了,”祝秋点了点头,又道,“可若是我嫁与他人,这条约定便可作废了。更何况,你忘啦,如今只有你可以碰我,旁人根本不能接触我的。” 贺连璧听了,红了眼,摇了摇头:“那我也不会对你刀剑相向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有了祝秋这句话,她却莫名安心了许多。 “姐姐。”贺连璧又开了口。 “还有什么事?”祝秋问。 贺连璧低了头,道:“姐姐,你不要在意身世了。你是你,父母是父母,他们并不能决定你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这些,我也知道是人都难免在意……可你千万不要被这束缚住了。” 祝秋听了这话,愣了一愣,笑道:“说的真好。” 贺连璧笑了笑,她也知不能再多做停留了,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绿蕊出了门。月色下,她留恋地望着祝秋的房间,又痛恨自己竟这样舍下了夜枫,一时间只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可转念一想,这是最稳妥的安排,不由得她不从了。 “姐姐,夜枫,等我回来。”贺连璧心想着,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祝秋的房间,直到祝秋的房间消失在她视线中。或许是因为她满心的不舍与留恋,她总觉得这段路是那样长。 可她还没走出祝府的大门,还没有坐上马车,变故就发生了。吴文巽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拦住了绿蕊,问:“绿蕊姑娘怎么没在房里服侍表妹?” 贺连璧见状,忙低下头来,生怕被认出。 绿蕊还算镇定,微笑着答道:“府中有事需要处理,小姐就打发我出来了。” “哦?什么事?”吴文巽问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绿蕊身后的贺连璧。夜色沉沉,贺连璧被扮作了丫鬟,又低着头,实在是不显眼。 “一些杂事罢了。”绿蕊搪塞着。 “表妹可是休息了?”吴文巽又问。 绿蕊颔首答道:“刚歇下了。” 吴文巽叹了口气,道:“罢了,本来我正安排人安装机关呢,安了一半却发现有些地方不对,还想问问她呢。” 绿蕊此刻没心思和吴文巽闲聊,只想要急匆匆地带着贺连璧走,便道:“那我明日再通报小姐吧。表少爷,那我先走了,再晚恐怕误事。” “去吧。”吴文巽道。 贺连璧总算松了一口气,忙跟在绿蕊身后就要走,可刚走了没几步便又听身后吴文巽唤道:“等一下。” 贺连璧登时屏住了呼吸,只听吴文巽又问:“那小丫头,转过身,抬起头来。” 贺连璧听见了吴文巽佩剑出鞘的声音。她闭了眼,自知逃不过了,无奈叹息,当即转身回旋狠狠一踢,一脚踢在了吴文巽的脸上。 吴文巽吃痛跌倒在地,一阵眩晕,险些昏过去。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却见绿蕊也被打伤,倒在地上站不起来,而贺连璧早已不见踪影。 吴文巽看着地上的绿蕊,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回想起了认识贺连璧以来的点点滴滴,想起贺连璧去岁潜入祝府时和祝秋那般亲密的模样,想起了去苏州时在船上她二人相拥而眠……他有些不敢相信,却仍是不断安慰自己:“不会的。”想着,他又连连高喊:“暗影来犯!”声音里有着没来由的悲怆。 贺连璧怕连累祝秋,在逃跑之前特意把绿蕊也打伤了。可她仍忧心忡忡,她知道纵使如此可能也于事无补。她在屋顶之上如往日一般施展轻功,想要赶紧离开这里。可她还没走几步,便听见了吴文巽的高喊。 “坏了,该检查一下的。”贺连璧心里“咯噔”一声,只见周围火光大作,埋伏的人纷纷举起了火把,把整个祝府映得亮如白昼。 贺连璧立在屋顶之上,避无可避。她看见庭院里的吴文巽强撑着走了出来,指着贺连璧喊道:“妖女,今日我们便算清旧账!” 祝秋本在屋里忧心忡忡地等着消息,忽然听见吴文巽的高声,又看见府里的火光摇曳。她一下子慌了:“阿贺。”说着,她径直冲出了屋子。 贺连璧还在屋顶和吴文巽对峙,她忽然又看到了祝秋,心知此刻不能拖延,唯有速速离开。可如今,能不能走,已然不是贺连璧说了算的。门人蜂拥而上,贺连璧忙抽出腰间鞭子,挡住攻击。 瓦片被踩得哗啦啦地掉落,摔在地上,裂成几块。贺连璧勉力应付着,只想赶紧离开祝府,可是围上来的人却越来越多,她又是在屋顶,除了脚下的砖瓦根本没有别的落脚的地方。 祝秋看得心急如焚,可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如往常一般淡然地站在一旁。吴文巽走上前来,对祝秋道:“阿秋,你放心。”此刻他看着祝秋,眼里尽是怀疑。 放心?祝秋只觉得可笑,应付着吴文巽道:“表哥,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叔父去世之时,我说过什么?” 吴文巽想了想,道:“她的命只能你来取,若假手于人,难消心头之恨。” 祝秋点了点头,又看了吴文巽一眼,吴文巽会意,心中一凉,却仍问着:“可若是下了这道命令,房上之人便都会束手束脚,把控力度,那样如何能得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