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贺连璧望着天边红霞,道。 “看云,呵,”灰鸠听了,无奈轻笑,“云有什么好看的。” 贺连璧一时无言,她满脑子都是祝秋。她想着关于祝秋的一切,心里满满当当的。忽然,她意识到自己似乎疏忽了什么,便转头问灰鸠道:“前辈,你那日劫走祝姐姐的时候曾说,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可是你的那位故人吗?” 灰鸠垂了眼,没有说话,只是拿出腰间酒葫芦来饮了一口。半晌,才又道:“是有几分相像,但不过只是凑巧罢了。她姓祝,她母亲姓木,她绝对不可能和我要找的人有什么关系。” “前辈,我听说,你也是卫城祖师的徒儿。”贺连璧突然好奇起灰鸠的过往。她从前没那么好奇的,毕竟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她管好自己就够了。可今日,她猛然发现一切在冥冥之中似乎都有着什么联系,她便没来由地好奇起来。 “是啊,我是他的徒儿。当年,他收了四个徒儿,我是最小的那一个,”灰鸠说着,声音里是无限的凄凉惆怅,“师父什么都好,只可惜他不会看人。这一看错人,便什么都毁了。而我也隐姓埋名,从此不为人所知。” 贺连璧还想再问,可她看灰鸠如此低沉,她也没心思再问了。却听灰鸠又问:“丫头,你娘今年是四十了?” “嗯,下月,不对,这月寿宴,九月二十。”贺连璧答道。 “四十,”灰鸠喃喃念着,“真快。只可惜生日对不上,不然,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你娘了。” 一阵冷风吹过,灰鸠皱了皱眉。他脸上本就遍布疤痕和皱纹,这样一来更显阴森。贺连璧被冷风吹得整个人缩了一缩,却听灰鸠又问:“丫头,你爹是谁?” 贺连璧吸了吸鼻子,望着天边,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答道:“我爹……我也不知道我爹是谁,我娘从来没提起过。” “你娘从未和你说过她的过往吗?”灰鸠问。 “嗯,”贺连璧答道,“江湖上也没人知道她的过往。只知道二十年前她横空出世,杀了吴家的主君、夫人和一众门客,然后她便来了这贺兰山,建立了暗影派。我今年十七,是在她建立暗影派后出生的,她生我的时候已经是名震天下的暗影教主了。可就算如此,也没有人知道我爹是谁。但我想,我估计只是个意外吧。” “意外?” “对,意外。”贺连璧说着,心中酸涩不已。她肯定只是个意外,不然贺无名不会那么冷淡地对待她。她早就认清这一点了。 “唉,这世间处处都是意外,江湖上更是如此。”灰鸠叹道,又喝了一口酒,眼里尽是过往的沧桑。他轻飘飘问了一句,“丫头,你可知,你们暗影派的轻功,也出自卫城祖师啊?” “什么?”贺连璧一时没反应过来。暗影派的轻功都是贺无名传授的,怎么会是出自卫城祖师。 “是啊,这个意外之喜,便是我要找你娘的原因,我要见见她,看看她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就算她不是,我也要问问她,她的轻功是从哪里学的,”灰鸠说着,望向远方,似在追忆,“当年,师父四个徒弟,姓祝的学布阵,姓木的学医术,姓吴的学剑法……而我,学了轻功。” “可木家老爷子说你什么都没学到,卫城祖师便撒手人寰了……”贺连璧吃惊地张了张口,可她看到灰鸠那轻蔑的眼神后又忙反应过来,那不过只是一个谎言罢了。 “他们一定会如此说的,”灰鸠冷笑着,声音里尽是恨意,“因为他们三门才是恶人。” “前辈?” 贺连璧还想再问更多,却见灰鸠摆了摆手,指了指天边的夕阳。那里是最后一缕余晖,且已经渐渐消失了。待到那最后的光亮完全消失,灰鸠站起身来,把酒葫芦往腰中一系,道:“天黑了,该休息了。” 说罢,他便要施展轻功。贺连璧一时还有许多话想问,可最后却只来得及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前辈,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灰鸠纵身跃起,渐渐消失在夜晚的山雾之中。他最后也只留下了一个名字:“公孙婉。” “公孙婉?”贺连璧更加不解了,她坐在屋顶上,左思右想,“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她突然灵光一闪:莫非是她娘从前的名字? 公孙婉,贺无名,贺兰山,无名…… 她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可更多的是不安。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更加骇人的秘密,而这秘密势必会扰乱一切。 “再等等,再等等,”贺连璧不住地安抚着自己,“等到寿宴,他们见了面,就什么都明白了。” 祝秋又为祝府的事操劳了一天。最近各地都出了事端,江湖上鸡飞狗跳,她身为祝家主君,自然要负责地一一处理好。到了傍晚,她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她坐在案桌边,手边放着一杯热茶。她又把帛书展开来看,她如今知道了这帛书的厉害,自然是一刻也不敢松懈。只是照着那帛书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她便觉得浑身舒畅,丹田之内的那股力量又盛了几分。 她刚要再练,却听到外边有脚步响起,忙又把那帛书塞进了袖子的夹层里。 “小姐。”是绿蕊的声音。 祝秋松了一口气,道:“进来吧。” 说着,她理了理衣襟,走到了她的琴前,坐下抚琴。她要离绿蕊远一些,不能让绿蕊碰到她,她害怕自己无意间会吸取绿蕊的功力,那便是罪过了。 绿蕊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些糕点。她把糕点放在了案桌上,坐了下来,一边摆着,一边对祝秋道:“方才得了消息,表少爷日夜兼程,已到了蜀地了。” “罢了,”祝秋一边抚琴,一边轻轻叹了口气,“只希望当初办这事的人足够小心,他不会发现什么。” “小姐,”绿蕊说着,转头看向祝秋,“苏州那边最近也不安宁,扬州堂三天两头去找事,听说昨日他们又在木府门前打了起来。” “哦?”祝秋一挑眉,“结果如何?” “死了两个木府的门客,”绿蕊说着,偷偷打了个哈欠,“但暗影贼人也没有吃到好果子,毕竟有陈九爷在,不少人都中了暗器。听说陈九爷在暗器上下了药,那些贼人要恢复过来还需些时候。还有那新过门的杨家小姐,弓箭也是一绝,听人说,她一人便护住了整个木府的后院。秦氏本来不喜欢杨家小姐的,如今也没话说了。” “也是世间少有的姑娘了。”祝秋叹了一句。屋里弥漫着糕点的香气,她不禁轻轻吸了吸鼻子。可这香味实在奇怪,在食物的香气过后,竟是更加浓郁的焚香气息。 她记得自己今日事务繁忙,绿蕊也伤重未愈多半时间都在休息,屋子里并没有焚香。她看向了那香炉,果然什么都没有。 “绿蕊,迷香!”祝秋忙唤了一声,有了在止戈楼的经验,她很快便分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