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老太一把将杜之安揽到怀里来:“杜慎,你太不周全!你有没有考虑过安安的感受?给孩子过生日,就是这样子过法!” 杜家夫妇仍略显局促地等着有人告知他们事情的真相。他们的神情同样脆弱,脆弱之余便是震惊,像已猜到几分,但不敢确认。 林知鹊慌得只知道抠自己的手掌心,一声也不敢出。 唐丽细声说:“爸,妈,我们先吃完饭再说好不好?” 杜之安被她外婆抱在怀里,竟忽然委屈得开始无声地掉着眼泪。 她的生日宴被搞砸了,她一定是期盼了许久的。亦或是这段日子以来家庭变故给她带来的伤害已经积累太多,令她再也承受不住。 总之,餐桌上的每一个人都为她动容了,每一个人都柔声去安慰她,哄她,拉她坐下,给她夹各种她爱吃的菜。 唐丽的弟媳说:“小孩子开开心心的就好了,不管那些大人的事。” 杜慎的母亲拿出一个jīng致的礼物盒,哄杜之安说:“安安,你看,这是你姑姑托我们给你带的礼物,她说你们是约好的,你看看是不是?奶奶也看不懂……” 那个盒子打开来,林知鹊偷偷看了一眼,正是她昨天在杂志上看见的,最新款的“香水瓶”mp3。 此刻她仿佛汹涌暗流中独自漂泊着的一片脆弱的幼叶。 宾客们开始上前来与杜慎攀谈敬酒,这桌上同时发生着的愤怒的冷眼与心疼的安抚,杜慎全然不放在眼里,只顾着与各界人士热络地客套。有个肥胖的合作商谄媚笑对杜之安说:“生日快乐呀小公主。”而后看了一眼林知鹊,说:“这是二千金吧?杜总基因真好啊,两个女儿都出落得这么漂亮。” 老头清清楚楚地哼了一声。 那人满脸堆笑地走掉之后,林知鹊听见老太咕哝道:“也不看看上不上得了台面!丢人!” 她低垂着头。 想咳嗽。想逃跑。这两个愿望同样qiáng烈。 在这里,只有杜之安是需要被照顾到情绪的,可以哭泣的小孩子。 而她是加害者,是厚脸皮的不速之客。 她真羡慕杜之安,羡慕杜之安有委屈的资格。 前来祝贺的宾客一波又一波,杜家唐家都在勉力维系体面,杜慎仍旧云淡风轻,这便是他的本意,要将这所有人都架上高地,告知他们必须与这不可违抗的事实从此共存。 恐慌还未散去,她的心中又升腾起愈演愈烈的羞耻,她当然还无法完全明白在场所有人的心,更加无法彻底理解自己到底在为了什么而羞耻,此刻,痛苦正是因为难以言喻,才更加痛彻心扉,在那一天,她唯一开始理解的,只有孤独而已。 唐家父母再也坐不住了。 “好,竟然没有人打算要给我们一个说法,”老爷子拉起杜之安的手,“安安,走,跟外公走。” 他们起身,快步离席。 杜家父母与唐丽姐弟都起身追赶,杜慎不知去了哪一桌招呼客人,一下子,主桌上竟只剩下林知鹊一人。 旁边桌的宾客逗她说:“妹妹,你们家的大人呢?没人要你啦?” 她匆忙站起身,不顾身上的挂饰丁零当啷地乱响,低垂着头,跑出这jīng致璀璨的宴会厅。 外边还在下雨。她刹住脚步。她把雨伞落在椅子上了。 那几个大人堵在电梯口,仍在吵闹不休。杜之安止不住地大声啜泣着。 林知鹊慌忙躲进消防楼梯间,三言两语紧随其后飘进她的耳朵: “今天是多重要的日子欸!哪容得他这样子闹!” “你们看看那个女孩子,是个什么样子!” 她再不想听了,一口气冲下楼去,跑过大堂,心里想着就直接冲进大雨里好了。 大堂门外竟站着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好像是得救了。 她叫她:“希男?” 许希男比她更错愕:“你怎么在这里?”还未等林知鹊回答,她又张望起酒楼的旋转门,结结巴巴地问:“那……已经结束了吗?生日会。” “你怎么知道今天有生日会?” 她发现许希男抱着一份包装好的礼物。 原来并非意外获救,许希男也是为了杜之安来的。 林知鹊试图挤出一个冷峻的笑容,故作轻松语气:“我要走了,她们家人好像不太欢迎我。” 许希男犹豫着说:“嗯……你忽然过来,她肯定会不开心的。” “好。再见。” 林知鹊扭头毫不犹豫地跑进倾盆的雨里。 起初她只是快步地走,走过酒楼门口距离甚远的停车坪,走到大马路上,越走越快,然后变成了跑,只跑了不到十米远,她停下来,止不住地剧烈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