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楼去看看?我拍些视频和照片……” “不用了。你走吧。” “啊?” “你走吧,快点滚。这房子不卖了。”林知鹊不想再看他一眼,扬起手,将手机递到他面前。 男人显然大为困惑:“不是,林小姐,刚刚是我不对,我也是看你一直不开口,突然的就发火,奇奇怪怪的,我误会了,我向你道歉,你不能说不卖就不卖啊,我跟杜总都谈好了的,合同我也带来了,这市中心学区房,好多客户排队想看呢。你消消气,我们再聊聊……” 林知鹊转过身,顾自环视着这房子。茶几上空空dàngdàng,电视机上盖着一袭已有些褪了色的红绒布,电视柜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照片。 从左到右,从小到大。 女孩牙牙学语,女孩童稚无邪,女孩初初长成,女孩万众仰望。 女孩一直在笑。 林知鹊无助地望着照片里的杜思人。 “欸,林小姐,要不这样,你是不是累了?长途是挺累人的吧?现在天也快黑了,我请你吃个饭,去我们这儿最有名的老火锅。你休息一下,我们再谈正事。” 林知鹊转过头,失神地看着对方。 男人被她看得有些发毛:“额,你怎么了?这样子看我,我还真不好意思……” “你走吧。”她喃喃地重复一遍。 “啊……” 她勉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再次清晰地说道:“你先走吧,我再联系你。你放心,我就是有点不太舒服。” “那,这附近有药店,我陪你去一趟?” 林知鹊不再搭理他,重又呆呆地看着电视柜上照片里的人。 “好吧,那我先走了,你随时给我打电话,不论几点,随时!”男人一边说,一边向门口退去。 林知鹊又忽然转过头:“等等!” 男人停住脚步,眼中期盼。 “你身上有没有充电宝?” “哦,有是有……”他从随身腰包里翻出来递给她。 “我再还给你。再见。”她下达最终的逐客令。 男人总算心有不甘地走了。 林知鹊从包里取出早已没电关机了的iPhone与充电线。若这是一场梦,她在梦里唯一清醒的行为,就是总随身带着这两样东西。 这是一场梦吗? 许是太久没有充电,接通电源后,手机的屏幕反应许久才亮起正在充电的提示。 她向前走去几步,走到电视柜前,迟缓地蹲了下来。 杜思人在相框里,对着她笑,笑得眼睛弯成新月。 她问杜思人:“喂,我是不是做梦了?” 梦见我回到2005年,在这个房子里遇见你,坐在你的摩托车后座。梦见你对我笑,每天缠着我,在大雨天说喜欢我。梦见我喝醉了你拥抱我,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剧场里唱情歌给我,约我去看秋天的银杏树。 现在天气那么冷,分明连chūn天都还没有过去,整个夏天,都是一场梦。 若只是梦,林知鹊想,那应该很快便可以回过神了吧?梦的余韵再扰人,也只是梦而已。 她伸出手指去碰,指尖划过杜思人的脸,相框玻璃上留下一抹痕迹,她碰了一指头灰。 她猛地站起身来。 身上不知是哪里在痛。一定不是心。她无措地四顾,转着身子,到处寻来看去,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总算意识到自己要找些什么,她低下头,撸起自己的衣袖。 被烫伤的几缕红色痕迹还在。是那里的皮肤在痛着。 不是梦。 她抬头,看一眼靠墙的窄楼梯,然后,焦急地快步走上楼去。 绝对不是梦。 她猛地拧开杜思人的房门。 夕阳铺洒至chuáng沿,尘埃在huáng昏光照中,静静地浮沉。角落里那几摞按封面颜色分类的旧杂志如旧摆放着,墙上桌上的那些贴纸与画报也还在。 她忍不住大口呼吸起来,胸腔中猛然翻涌,好似要喘不过气了。 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开机了。 她低头去看。信号是满格的。 她划开锁屏,打开浏览器,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她在搜索框中打了第一个字:杜。关联词是:杜鹃,杜甫,杜牧。 她要去触s键,却怎么也触不下去了。 若这不是梦。她抬起头来。那记忆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化。是的,变化一定就在她自己的脑海里。历史已经改变了,她自小到大的记忆也一定有一些什么不一样。 她站在光与浮尘中,拼命地想,但什么都想不到,好似在不断地走入一个又一个死胡同。 她又低头,毫不犹疑地在搜索框里打入“卢珊”两个字。 翻了两页,相关的资讯,是某小提琴手、某书记、某公司法人,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卢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