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她回到酒店,看见杜思人陪着方言坐在侧门外的台阶上聊天。杜思人看来很擅长jiāo际,不像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她照例每天睡得早,但梦很浅,凌晨三点醒来,发现陶乐心不在chuáng上,紧闭着门的洗手间传来歌声:我要勇敢追奔向到终点。 十五六岁的心思,实在又简单又复杂。 杜思人则住在隔壁的房间。 锦城阵营的三人年纪相仿,除了杜思人与卢珊,还有来自邻市的王一苒,三人相处融洽,约定每天睡到自然醒,再一起到排练厅熬到凌晨。 卢珊的表舅来过两次,两次都是由杜思人代出面,下楼去从他手里接过一壶炖汤。表舅堆着笑脸问杜思人:这去当歌星,唱一首歌是不是可以赚好多钱啊?杜思人答:不知道哇,也可能不赚倒赔,赔几百万做唱片,结果一张也卖不出去。表舅圆目一睁:那我们可没有几百万替她赔的。杜思人好心提议:舅,你家有房子车子,卖一卖,再跟银行借一点。表舅骂她神经病,从此再也不来送汤。 入围赛前夜,杜思人陪着卢珊彻夜难眠,两个人半夜溜出酒店,走了两条街,总算找到一家还开着的烟酒店,买了两听冰可乐,一边喝,一边慢慢地走回去,经过电视台侧门,远远地望见粉丝们已经来了,在电视台门口的空地上各自抢占阵地,安营扎寨,为次日现场助威做准备。杜思人还捡到一条印着“珊珊必胜”字样的发带,当即绑在额头上,卢珊十分嫌弃,两个人打闹半路,走到酒店楼下时,卢珊忽然说:“我爸妈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叫我珊珊了。一下子那么多人来叫,真奇怪。” 住在隔壁的陶乐心还在练习那首《我要飞》,住得近的几个人都知道她犯别扭,白天假装晒网,只在夜里偷偷练习。没人戳破她。 杜思人打开房间里的冷气,喝掉已变温的最后几口可乐,跟着隔壁隐隐的歌声哼:我要用力飞不管有多远。 盛夏已至。 * 李淼淼约林知鹊在电视台的咖啡厅碰面。 半小时前她来电,单刀直入:“你今天有没有空?可以到台里来看比赛。我想和你聊一聊,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工作?今晚比赛前,我有一点时间,希望你能来。” 服务生帮她们拿来菜单。 李淼淼点了一杯咖啡。 林知鹊毫不客气:“我要一杯冰拿铁。” 服务生答:“没有拿铁,只有咖啡。” “……什么?” 服务生理直气壮地重复:“没有拿铁,只有咖啡。咖啡只有热的,没有冰的。可以送你一杯冰块。” “……那就这样。” 服务生抱起菜单回到吧台,取出两只咖啡杯,开始往里面舀速溶粉末。 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咖啡厅。 李淼淼笑:“这里就是个谈事的地方,下次,我请你喝冰拿铁。锦城最近也开了星巴克,在市中心,我都没时间去。” 锦城的第一家星巴克开业了。林知鹊在心里自嘲,很好,距离2019年又近了一些呢。 李淼淼毫不拖泥带水,很快便直入主题,讲明希望林知鹊入职热爱文化做艺人经纪。林知鹊拿吸管哗啦啦搅动大半杯冰块,她心内瞬间便盘算清楚,做经纪人,可以顺理成章地跟着杜思人,钱的问题迎刃而解,接下来,她有无数个风口可以起飞。 “我听说你还没有找长期住处,你入职的话,这两个月都可以和选手们一起住在酒店,公司报销。做我们这一行,主要的工作就是和人打jiāo道,不怕没有经验,就怕没有胆量,我看,你应该很适合。” 林知鹊不假思索地点头认同。想来也难不倒她。 唯一的一点疑虑,仍旧是杜思人。 她似乎应该跟杜思人保持一些距离。 她应承李淼淼:“我考虑看看。” “好。那我先去忙。”李淼淼丢下只喝了几口的咖啡,gān脆地结束谈话,站起身来,“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到楼上化妆间去看她们。你有喜欢的选手吗?你支持谁?” 她们走过电视台的二楼大堂,自落地窗前往下望,楼前广场上色彩纷呈,挤满了粉丝与她们高举着的选手海报,各家口号此起彼伏,声làng穿透密闭的落地窗。她们暂时话别,李淼淼转身匆匆离去,走得太急,没留意有人向她们急吼吼地走来。 是个满口乡音的大爷,抱着一只纸皮箱。 他本要叫住李淼淼,李淼淼走路飞快,转眼便消失在拐角,他只好试图将那只纸皮箱塞给林知鹊:“你和刚刚那个女娃一起的吧?那个女娃娃唱歌节目组的?这些都是寄给你们组的信,你带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