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并不害怕。 工作人员来唤她进去。 她进门,在会议桌边坐下。 音乐老师第一句话便问她:“要不要换一首歌?” 她沉默几秒,当作什么都没听见,说出自己一早便已定下的想法:“……老师,开头的一段,我想改成纯人声伴唱。” “老实说,这首原创真的不太成熟,也不是国内观众熟悉的曲风,咱们从上周打磨到现在,你觉得满意吗?” “……不太满意。” “那要不要换一首?” “不换。” 音乐老师叹一口气:“你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林嘉嘉说她不要跟别人一样,你呢?你够跟别人不一样的了。怎么就是一个比一个难劝呢?” 陈葭沉默。她做过了的决定,几乎从不改变。她讨厌自我怀疑,也不喜欢别人否定她的决定。 会议散场,已过了午餐时间,电视台的食堂已经收餐,外边在下雨,她无伞可打,怕雨水淋湿她记在笔记本里的灵感,只好将本子塞在衣服底下,雨势比她预想得更大,砸在她的前额,很快便顺着她的刘海滑落,滴在她的眼睫毛上,遮蔽了她的视线。 连日都是雨天,往常蹲守在电视台与宾馆附近的粉丝们都不来了。 她抬头抹一抹眼睛,雨中迎面走来共撑一把伞的两个人,与她方向相反,正往电视台去。 撑着伞的是杜思人,挤在伞下的是李淼淼。 伞是她的伞,当日广州下雨,被李淼淼拿去的那一把。 杜思人的会议时间排在她后面。 李淼淼叫她:“陈葭?这么大雨,你gān嘛不打伞?” 杜思人也叫她:“你和我们一起走,到了那边,你再打着伞回去。” 她不知怎的忽然心生不快,也许是选歌的事情不顺利,也许是这些天其他人的低压状态侵扰了她的心神,她回她们:“不用了。”而后便在雨中奔跑起来,双手紧紧捂着贴在自己肚皮上的笔记本。 一口气跑回宾馆,前台小姐好心帮她拿了一条毛巾。 全国赛开始之后,宾馆担心引起骚乱,将少有顾客的咖啡厅关闭,专供她们用餐。陈葭走进咖啡厅时,里面显然正在发生不愉快事件。 好几个选手都在场。 低压风bào的中心,林嘉嘉正在质问林知鹊:“同样是选手,同样是冠军,为什么厚此薄彼?” 林知鹊一脸云淡风轻:“如果你觉得这是我的错,你可以尽情发泄。” 方言站起身来劝说:“要不这样吧,杂志拍摄只能去三个人的话,我不去了,或者,我们抽签重新定人选。” 外面响起一声惊雷,陈葭仿佛看见有谁的尊严被雷击中。 林嘉嘉的音量陡然拔高:“方言,你什么意思啊?我没在跟你说话,也不需要你来让给我。我要的只是公平公开的竞争。” 方言不知如何作答,她显然也从来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面,脸上红白jiāo替,气愤与脆弱jiāo织,陶乐心在她身后推她,不耐烦对她说:“喂,你不是要去开会吗?你快走吧,少在这里添乱。” 她离开咖啡厅时,与站在入口处的陈葭擦身而过,她神色纠结,撞见陈葭湿漉漉的样子,还不忘操心一句:“你怎么淋这么湿?快换衣服,小心感冒。” 方言便是这样一个人。 陈葭走到吧台边,请服务生帮她点了一客牛肉饭。 林嘉嘉与林知鹊的对峙仍在继续。 咖啡厅并不大,加之空无几人,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 林知鹊问道:“如果选的是你不是别人,你就觉得结果公正了吗?如果五个冠军一起去,你会为其他不是冠军的人鸣不平吗?” “……鸟小姐,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做些不存在的假设。” 自陶乐心从陈葭这里听了去,“鸟小姐”这个称呼便在选手之中流传开来。 “好。嘉嘉,你听好了。和杂志社的合约已经签好了,有些事情,我无力改变。你可能会觉得很不甘心,我也不准备劝你想开一点,人总要有一样决不放弃的东西,不甘心也算。如果你觉得不甘心可以支撑你走得更远,那随你的便。” 林嘉嘉还想辩驳,陶乐心与周子沛在一旁连哄带劝,总算将她架走。林知鹊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抱着双臂看窗玻璃上飞速流淌的落雨,桌上有半杯看起来已经凉掉的咖啡与一台笔记本电脑。 服务生端来一只摆了一客牛肉饭的托盘。 陈葭在林知鹊对面坐下。 林知鹊瞄她一眼。 “湿成这样?没带伞吗?” “……嗯,伞被淼淼拿走了。” “怎么了?一副心怀不满的样子。” 陈葭愣了愣,“嗯?没有。”她拿筷子挑掉盘里的辣椒。“……去拍杂志的人选,不是按照短信投票的排名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