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人望着天空:“我听说这片空地上要盖新的电视台大楼,等我们比赛结束,就要开工了。旧的楼,慢慢就不用了,过几年可能会拆掉。” 陈葭轻声说:“所有重要的时刻,最后都会过去的。” 大楼会被推翻,花朵终将枯萎,所有重要的时刻,被彻底忘却,或是变成夹在书页间的一扁纸张。 杜思人回过头来,露出她一贯明亮的笑容,“星星会一直亮的。反正我们也只能活个七八十年,等我们四十岁的时候,今晚的星星也还是在那里。” 陈葭笑着点头答是。 陶乐心一翻身,从本就没有多少空间的chuáng上一角滚落在地上。 她挣扎着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她们俩一眼。 “你们在gān嘛?小说里写的不会是真的吧?” 杜思人存心逗她:“什么是真的?海盐味的咸咸的吻吗?” 陶乐心抱起一个枕头,窝在地毯上。“我才不管你们,我要睡觉了,明天我还要上节目呢。” 陈葭疑惑:“什么节目?” 陶乐心紧闭着双眼,先是故作神秘:“我不告诉你们。”又睁开一只眼睛,“告诉你们也行,你们不能说出去。广播电台请我去上明晚的播音,是一个特别火的节目。”她忍不住满脸得意,兴奋地紧紧抱住怀里的枕头。 杜思人与陈葭对视一眼。 杜思人问:“这件事,鸟小姐和三水知不知道?鹤姐知道吗?” 陶乐心闭着眼睛,理所应当地答:“当然不知道了,只有我自己知道。” * 林知鹊将杜宅的门铃按得震天响。来为她开门的是丁嫂,开门见是她,丁嫂神色惶恐,小声问她:“是你呀,是谁叫你来的呀?”她挺直腰杆,清清还未完全病愈的嗓子,大声说:“我来找杜慎!” 丁嫂吓得小声骂她:“我的天,人来疯呀!哪有叫自己爸爸叫大名的!” 林知鹊飞快地绕开丁嫂,不顾她的呼喊,跑过庭院,跑进宅子里,一楼四处无人,起居室与餐厅都冷冷清清,门廊另一端的客房倒是应着她到处闹腾的脚步声传来响动,客房里走出一位头发烟灰的老太太,正是那天在宴会厅上问她是谁的那位。 林知鹊与老太太在走廊的两端对上视线,一时心虚地顿住脚步,急忙掉头,不顾老太太在身后叫她:“欸,等一下。” 她又飞速地跑上二楼,丁嫂进房子来了,她听见丁嫂正与那位老太太说话。 杜之安也不在家,房间的门敞开,空无一人。 二楼的某一间房传来隐隐的说话声,林知鹊循着声音,走到杜慎的书房门口。 房门紧闭着。 她伸手握住门把,心脏狂跳不停,连带着手也微微颤抖。 房内的只言片语传入她的耳朵。 “……杜总,心安家园还有华东新地标两个项目的帐都照您的意思做好了,您看一下前后的对比,支出的部分,我们调整得还比较合理,之前银行那边也很顺利,没有什么破绽……” 她猛地拧开房门。 房内说话的人一时受惊,一摞厚厚的文件失手砸在桌上。 杜慎看她一眼,面无波澜,随手将文件收进了抽屉。他介绍说:“我女儿。年纪小一点的。”他转头看她,“你有什么事?” 林知鹊猛吞一下口水。 她大声说:“没什么事,我就是来告诉你,我不想当你女儿。” 这话她憋了太久。 那秘书一样的人惊得瞪圆眼睛,急忙调停:“这话怎么能乱说呢?” 杜慎指使他:“你先走吧,今天没什么事了。” 于是那人与林知鹊擦肩,急匆匆地下楼了。 刚刚那位老太太倒是上楼来,林知鹊见她出现在楼梯口,急忙进了书房,反手将房门上锁。 她怕,怕任何有可能出现的善意击垮她的勇气,她还觉得羞愧,但并不知道自己在羞愧什么。 杜慎坐在书桌后。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当你女儿了,你以后不要来找我妈。” 杜慎抱起双手,“哦,然后呢?你和你妈打算怎么活下去?” “不用你管。” “你想让你妈回厂里上班养你?你妈做惯了阔太太,可能不太适应厂里了。” 林知鹊不服气地大声答:“那就我去厂里上班,我养她。” 杜慎凝神看她,看了数秒,忽然笑起来,甚至笑出了声。 他叫她:“鹊儿。”他竟一脸满足的神情,“你是我的女儿,刚刚你说这话,太像我的女儿了。我的女儿,不可能去工厂上班。你在生爸爸的气吗?爸爸小时候,脾气也是很大的。我们很像。可惜,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生身父母,我也像你一样,对这件事情不太满意。不过,我觉得我还是个挺不错的爸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