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低着头,目光愈沉愈暗,默默接下了全部的指责,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医生絮絮叨叨一大堆,然后往唐梨手中塞了些药膏和绷带,嘱咐完要做的事情后,便带着她的东西离开了。 唐梨收起那几只药膏,然后跑到厨房做菜去了,负责煮饭的阿姨刚开始还有点不情愿,以为她是单纯来捣乱的。 结果,唐梨切起菜来行云流水,又快又整齐,动作娴熟,眨眼便做好了几个口味清淡的美味小菜。 最好的部分全是给楚迟思,剩下的一点边角料装了几个小盘子,阿姨尝了一口,有点惊奇:“很好吃,唐小姐真厉害。” 她这副皮囊一看就是矜贵的骄纵大小姐,没想到做起菜来竟然这么好吃。 真是人不可貌相。 唐梨笑着说:“那就好,您觉得迟思会爱吃吗?” 阿姨点点头,说:“楚小姐应该会很喜欢的,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唐梨当然知道她爱吃什么。 她冲阿姨神秘一笑,端着个小托盘就跑去敲门了,“叩叩叩”三声,嗓音甜甜的:“迟思,起chuáng了没?” 门内一片沉默:“……” 楚迟思没吭声,可能是被她这甜到能沁出蜜来的声音给吓到了。 唐梨锲而不舍,又敲了敲,继续喊道:“迟思?老婆?迟思老婆?亲亲老婆?我可爱的亲亲迟思老婆?” 楚迟思:“…………” 这个人真是越喊越离谱了。 照这个架势下去,唐梨根本不用到做任务的地步,只是敲个门就能被楚迟思直接一刀送回重置点了。 幸好楚迟思目前虚弱且没什么力气,让唐梨逃过一劫。她扶额叹口气,说:“gān什么?” 唐梨说:“我做了早餐,老婆你要吃吗?还拿来了医生说要给你涂的药膏。” 门后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不过唐梨有足够的耐心,能等到轻轻的一声:“进来吧。” 她推开门走进去。 楚迟思还穿着昨晚那件薄纱睡衣,黑色地垂落下来,眼角与鼻尖都带着些病气的红,看起来莫名柔软。 见唐梨进来了,她斜睨过去,在看到满满当当好几盘堆满小桌子的“早餐”后,陷入了沉默:“……” 唐梨动作熟稔,已经帮她把小桌子给摆在chuáng上,一道道菜摆开,顺手将筷子勺子也递了过来:“给你。” 楚迟思没接,神情冷淡:“你觉得我吃得完吗?” 唐梨理直气壮,振振有词:“我觉得你很饿,需要多吃点。” 楚迟思:“…………” 总觉得这次对话听起来有些似曾相识,之前是不是也出现过一模一样的情况? 屋子里原本都是她身上的清冽香气,Omega信息素淡淡地散出来,如枝条抽出新芽,摇曳在铺面细雪中。 “叮哐”一声细响,唐梨勺起些白粥来,她轻轻chuī散些升起的热气,递到楚迟思嘴边:“来。” 那声音好温柔,侵入她的心坎。 楚迟思愣了愣,蓦然想起之前那个人对自己所说的话:【楚迟思,你真的你自己所说那样毫无破绽么?】 她是人,又不是机器。 她当然有破绽,有失误,只是一直都藏得比较好,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方法,竭尽全力地去反抗去进攻。 然后忘记了自己也是人。 她也会怕疼,怕黑,怕流血的伤口;她也想被人保护着,被人用力地抱在怀里,告诉她:你被深切地爱着。 她不可以休息,不可以心软,不可以动摇,不可以放松一丝警惕——可是如果她觉得累了,觉得难过,觉得委屈,她又该怎么办? 她不断、不断地询问着。 渴求着一个答案。 理智告诉她,你应该冷酷应该绝情,M1911就在右手边第二个抽屉,你应该动手,立刻将身体恢复到正常状态,以防备潜在的危险。 情感告诉她,你应该放松一些,不应该将自己bī得太紧太死,哪怕这个人带着目的也没关系,起码她现在对你是“好”的。 于是,这就足够了。 白粥被chuī凉了些,饭菜香气充盈着身侧,楚迟思沉默了许久,才慢吞吞依了过来。 白粥已经有点凉了,可是在唇齿间流动时却还是滚烫的,滚烫地涌进空dàngdàng的心里面。 毛绒绒的脑袋凑在身侧,长发一晃一晃地蹭着唐梨手背,她没忍住,偷偷将几缕草木淡香藏入手心。 唐梨又勺起一点来,依旧是chuī凉后再递过去,眼里浸着无边温存:“再吃点。” 可能是脖颈处受伤了,楚迟思吞咽得有些艰难,一小碗白粥都磨磨蹭蹭吃了好半天,其他菜动都没动。 唐梨又给她勺了点蒸蛋,细滑柔软的jī蛋配着小虾米,尝起来格外香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