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四字即想起以前种种,颜兮绫当真觉着自己可笑又可悲,然并不后悔,不管是帮江曌,还是生下彩漪,亦或杀死走火入魔、堕入邪道的丈夫,她无有后悔,只是很遗憾,遗憾自己从始至终皆是一枚无有自由的棋子。 “颜掌门?” 回过神,颜兮绫品了口茶,答:“本宫知晓靖钧灵匣,不过并不知道此物现在在何处。” 她当然不相信江曌会让匣子落于他人之手,更不会拿其来冒险,毕竟她说过——那是要保她最重要之人性命的宝物。邪道人所得约莫是赝品,那风一侠估计也是故意被武林盟抓住,为了保命。 “嗯。”挽君衣应了一声,垂眸瞧着茶水,已是知晓颜掌门不信邪道所夺的匣子为真物,否则她应是会答‘于邪道人手中’,因为这并非需要掩饰之事,掩饰才可能致使武林盟暗生矛盾。 抿了抿唇,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 “本宫与你娘亲交情不浅,亦是你妻子的堂姑姑,若有需要,本宫可以为你解惑,不必客气。” 闻得“妻子”二字,挽君衣面颊稍红,携几许羞涩,哪怕方才是自己所言“互为妻”三个字。当然,这番话让她安心些许,虽不能太过直言相问,但能少些顾忌。 “我想知——若面对天下与情不得两全之际,娘亲会作何选择?” 无有半分犹豫,颜兮绫回答:“你娘亲一定会选情。” “可如若天下纷乱动荡,情又怎能独善其身?怕是会落得更为凄惨的下场。”不知为何,挽君衣驳了这话,好似在说服他人,也说服自己。 对此,颜兮绫看得通透,遂问道:“医师姑娘,你可是认为凭一己之力可改变这天下?” “不,我尚且无有这般狂妄,只是我许可除掉一个诱发争端的隐患。” 靖钧灵匣不该存于世人眼前,不死的诱惑非常人可敌,它是隐患,许会带来腥风血雨,包括其他四神物,只是自诱惑来看,此物最盛。为天下人着想,此物当毁。 “本宫便直言了,你确实狂妄,这并非讽刺于你。”稍顿,她续言,“依本宫之见,隐患是消不尽的,只要天下想乱,任哪个狂妄之人都无法阻止……” 百灵宫不就是如此,自己这个狂妄之人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阻止其堕落。 “究其根本——在于世人只想得一救世主,而非天下人一起成为这个救世主。 ‘从一开始,世人就只注意到决胜的棋子,而瞧不见棋盘上的其他棋子,亦瞧不见棋盒中的棋子。所以世人仅是图一热闹的看客,而我等仅是被忽略的棋子,至于博弈的棋手则是想以一己之力颠覆棋盘(天下)的狂妄之人’。 曾有人如此对本宫说过。” 那人与自己一样,曾一心系于爱而不得之人的身上,只是她醒悟得早,而自己纵使醒悟也不再有选择的余地。 此番话挽君衣能理解,亦能察觉到离朝堂姑姑心中之悲苦,可理解却不能全然认同。 确实就如她所言,天下之危局在于天下人,而不在于某一人或某一物,但为了让天下人能够成为天下的救世主,还需得有超脱之人带领,还需得扫除一些必然引天下人入歧途之阻碍…… 说到底……自己可是不相信天下人? 她心下苦笑,终于意识到症结所在。可是如何能相信呢?这世上为非作歹者、孱弱怯懦者太多,愚痴之人亦是不知多少,甚至身为灵气凝身之人的自己,都避免不得愚痴…… 见其似是消沉,颜兮绫清了下嗓子,道:“有个姓西的道士曾言——正因有恶,善才得以信奉;正因有乱世,治世才得以追求。本宫建议你听从于本心,而非大义。” 本心吗……好生熟悉的词。 阖目,挽君衣不由得想起去年的事,去年在鹤脚驿站,自己问师姐可曾后悔,她便答了本心二字,如今这一切可是她遵循本心所得?可是无有半分后悔? 无法猜测她的答案,因为自己不认识全部的师姐,只认识想认识的师姐。 除了师姐,自己的心上人又何尝不是遵循本心。正因遵循本心,某傻瓜才得以与自己心意相通,才会整日在自己身边傻兮兮地笑,让自己总是心动不已,甚至想与她一同“犯傻”。 想到离朝,挽君衣即是不自觉勾起唇角,霎时觉着忧愁与烦恼如此微不足道,亦忘却了自己方才在担忧何事。这,应就是本心罢。 “看来你已不再迷茫。”颜兮绫端起茶盏,以此遮掩笑意。 “嗯,多谢颜掌门指点。”挽君衣浅笑着向其抱拳一礼。 “不必客气,亦无需唤本宫‘颜掌门’,若你唤一声‘堂姑姑’,我会很高兴。”言出,颜兮绫虽面上一本正经,但心下是真的高兴,因为离朝既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亦是她决意诞下女儿的契机,她自是无比希望离朝能幸福。 听了此话,挽君衣即使有些羞涩,也还是真诚地唤了她一声“堂姑姑”。 而颜兮绫便是笑容不加掩饰,高兴地应下。 接着她想再与侄媳妇多聊聊,可惜屋门被敲响,伴随一声含着几分疑惑的“君姑娘”。 “现下你可以安心回去。” “堂姑姑,您不愿与离朝说些话吗?”挽君衣稍稍压低了声音。 “不,倒不是不愿,只是现下时机不好。你也暂且莫将我与她有血缘关系之事告知。” 虽不知有何缘由,但挽君衣尊重她的决定,遂颔首并告辞。 临走前,颜兮绫将一封信交与她,拜托她在合适的时候,将此信交与彩漪。 挽君衣自是应下,随后打开屋门,自己的妻即是一如既往傻笑着在等自己。 果然,会想与她一同犯傻。挽君衣抑制不住唇角的笑意,亦收敛不住眉眼间的柔情,甚至想扑进她温暖的怀抱。好在还有理智,记得这是在堂姑姑门前。 关好门,挽君衣自然地与离朝十指相缠,于明月照拂之下迈步前行…… …… 与此同时,皇宫外。 景焕敛声屏息跟踪颜彩漪,想找一机会将其掳走,好霸王硬上弓让其无法退婚,可惜有三人一直跟着她。 本来那三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多吃几颗丹药,内气一压,毒针一洒,解决他们有何难处?可此事难就难在不能走漏风声,这可不仅是名士或自己面子的问题,还关乎右使大人与左使的博弈,自己可不能被名士除名。 然,放过那小丫头未免可惜,起码得让太行那小子膈应膈应。对,就用‘春蜜’,即使不是自己得这便宜也无碍,只要能予这对狗男女以教训,最好能让他们婚约作废。 思及此,藏于树后的景焕奸笑一声,准备去寻件客栈小二的衣裳,可他刚转头就瞧见一个笑嘻嘻的家伙。 风雷羽士齐不才,原名士楼侠客榜第五,现侠客榜第四。并且,他与自己“一样”。 “你在此处作何?”他应是在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