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名单上有二十余人,除了因“田肃案”而被牵连的田家妻儿子女,还有别的案子被籍没为奴婢的人。除了十六岁以上的男子被发配去修筑城墙外,其余的都被送来司农寺等待分配。 只是司农寺分配官奴婢也不是随意的,而得根据所需。从掖庭到王公、公主府,再到诸司,甚至司农寺也需要大量的种田的奴婢。二十余人,如何分配才算合适,对这些被牵连的官员家眷也不至于太残酷? 温善倒不是担心这些人终有一日会苦尽甘来而报复、刁难于她,而是在法制社会生活了十八年的她即便来到了这个封建的时代多年,也做不到将这些被牵连的人视为有罪去处理。 官奴婢相较于平民百姓没有多少人权,所以她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尽可能地给他们安排一个好的去处。 起身到身后堆放着各种文书的架子上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本月各处交过来的需要补充奴婢的文书。温善翻阅起来,就司农寺的所需而言,上林署需要两个种蔬菜果品的,钩盾署需要一个课养鸡彘的,这些都不需要什么技艺,可以等别处挑剩下了再说。 名单过了一遍,温善的心里便有了主意,她将每个官奴婢按性别、体能、技艺特长等分别安排到合适的地方去,再将这份名单交给司农少卿过目。 司农少卿是仅次于司农卿的次官,有两位,只是其中一位专管太仓署的事务,余下诸事多由另一位司农少卿负责,温善的直属上司便是这位名为韩子戊的少卿。 韩子戊要处理的事务甚多,温善将分配的名单交给他过目之时,他只看重这其中是否优先满足各位王公和司农寺的需求,而余下的他便也不曾多在意。见温善分配了官奴婢到掖庭、许王府、公主府以及司农寺的,他便批办了:“行了,就这么办了!” 他想了想,仍在温善离去前提醒道:“你初来乍到,就亲自跑一趟,也算是为了能早日掌握司农寺的事务。” “是,下官定会亲自督办。”温善道。 韩子戊愣了一下,心里登时便别扭了起来——他为官十数载,一个女子在他面前自称下官的情况仍旧让他有些不适应。 尽管包括他在内的许多人都不适应女子为官,然而眼下的大趋势便是如此,几十年的政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世人,他也无法扭转和改变这样的情况。 早在前朝藩镇割据、礼乐崩坏之际,平民出身的太上皇便凭借着自身出色的能力而打出了一片天下来。而在他打天下的时候,便下令在他所辖之州府的书院皆不得拒收女子入学。 虽然初时并无甚成效,可太上皇便以身作则,让女皇去进学,还强令其部将将他们的女儿也一并送去进学。没过多少年,富庶的人家便纷纷效仿开来。 而让世人意识到太上皇在女子为官上动了真格的是任命女子为将一事。时太上皇的部将朱光卿跟随太上皇出征而被埋伏命丧,其麾下数万兵马暂无人统领,太上皇便让朱光卿之妻聂秀清代为行使统兵之权。 此决定自然是遭到了众人的反对,然而聂秀清跟在朱光卿身边多年,朱光卿多次出征皆将其带在身边,她本是读过诗书的世家女,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了行军布阵。太上皇以几次考验令其得到了不少将领的认可。 尽管如此,她也是在容朝立朝后,多次征伐立下赫赫战功,才获得了普遍的认可。而朝中不管是为官抑或是为将的女子,也始终只有她一人而已。 只是太上皇平定天下后并不急着恢复周、汉时的礼乐制度,而是打算重塑礼乐制度,其中以开设女子学院、允许女子到国子监进学为始,引起广泛的热议。然而早已经习惯了的朝臣却并无多少反对之声,反而此举还有利于自幼便进学的他们的儿女入仕。 悠悠数十载岁月,在女皇被立为皇太女时,世人皆知,日后女子为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只有部分士子依旧忍不住唾骂礼乐崩坏、牝鸡司晨。 好在除了女皇和聂秀清这样的特例外,为官的女子虽有,却不多。只因女子为官的限制十分多,以至于眼下偌大的司农寺,也只有温善一个女官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再小小地啰嗦一下:架空历史!很多方面真不考据,因为真考据的话,女官制度是不存在的。而且没有程朱理学、没有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没有……好多好多_(:з」∠)_ 虽然是走出世外的后续故事,可不影响独立阅读。 虽然有系统外挂,可注重于日常工作和日常生活(阴谋诡计很少啦~~) PS:评论每一百加更一章,收藏每五百加更一章,作者专栏收藏到五百加更一章 第2章 郡主 温善所出任的司农丞是从六品官,在司农寺协助卿、少卿处理司农寺的日常事务,每月还要造帐、负责出纳等事项。而若是无甚出色的政绩,那六品官也是做到头了。 温善还很年轻,又是女子身份,故而在这司农寺内,许多人都会认为她呆不了多久便会辞官嫁人,又或是在此官位上碌碌无为直到致仕。这也算是女皇对功臣遗孤、权贵门荫子弟极好的待遇了。 不过也正因为温善是女官,在“男女授受不亲”的陈旧思想作祟下,不少同僚依旧不会与她走得太近。而她又是功臣遗孤,能入仕为官除了自身有点才识外,多半也是靠门荫,如此又被那些辛辛苦苦通过科考而入仕的人所瞧不起。 温善这身体也不过十八岁,可这些人心中所想她也能猜到几分。她并不在意,只因她也知道这条路难走,所以她才要更加沉得住气。 今日刑部将要分配的官奴婢押解到司农寺来了,温善顶着烈日念着分配的名单,而不出所料,不少人都哭了起来。 “哭嚷什么?!”负责押解他们的胥吏冷声呵斥,“以为自己还是官家郎君娘子呢?!” 胥吏的话无疑是在他们的伤口上洒盐,这些遭逢大变的官奴婢登时哭得更凄厉了。温善蹙眉,若再这么听他们哭嚎下去,她的那一点点同情都会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了,便道:“方才念到留在司农寺的人先行出来。” 稀稀疏疏地出来了五六个人,却有一个少女抓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之手不愿松开:“娘,我不想与你分开……” “蕙儿,娘也不愿与你分开,只是这由不得我们呀!”妇人哭丧着脸,母女的分别让她的心都要碎了。她们宁愿在一起,多吃点苦也无所谓,可一旦分开,对方有何遭遇她们也不得而知呀! “田蕙?”温善低头看了一眼名单,田肃之女。依照杨杰等人的想法,为了替女皇出气讨得她的欢心,理应将最脏最累的活分给田肃的妻儿子女做。不过温善倒是认为女皇虽然记恨田肃阻碍她登上皇位,却不会心胸狭窄到在这种事上刁难她们。 “怎么?你嫌弃司农寺的厨院不好?”温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