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不能这么说,而且女皇应该也明白。女皇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警告和预防有人动了别样的心思。不过为了让徐师川等安心,温善还是稍微地提了建议:“上林署和钩盾署以及导官署等皆以官奴婢为苦力,且不说他们是否懂得耕种之道,仅仅凭他们的身份,他们便不会心甘情愿地出力。” “他们竟敢偷懒?我若知道,必定重重责罚!”韩子戊道。 “如此只会令他们更加不愿意卖力。” “那你认为该如何?况且我们在说如何解决多余的蔬菜果品的问题,这跟那些官奴婢有何干系?” “下官是说,上林署和钩盾署的蔬菜果品种植、鸡彘课养等若是要取得好的成效,便必须从根源处下手,让耕种和课养之人更加认真和负责……只要每几人负责固定的地方,采用奖励的方法,根据其成果好坏来奖赏,如此一来可减少蔬菜果品的恶性种植。只要整体的品质提高了,便无需种过多的蔬菜果品。 除此之外,还可以用更好的方法来耕作、施肥、除虫害等,下官前些日子根据在淮南道的所见所闻,与经人指点,琢磨出了一种新的制肥方法……” 众人听下来,皆是目瞪口呆,温善怎么说都是世家子弟,她是算学出身,故而会吸取前人之所成,编纂了四柱结算法就算了,为何相畜术和连制肥的法子也能琢磨出来? 徐师川很认真地思考了她的建议可行性,他道:“有赏便有罚,怎能只赏不罚?” 温善道:“下官想,于官奴婢而言,最苦的是他们从一个自由的白身成为了比阶下囚还不如的官奴婢,所以还有什么惩罚比这更让他们痛苦的呢?” 徐师川沉默了许久,才道:“此事我会禀明圣上再议。” 眼下朝廷的重心在于官制的变革,故而徐师川所提之事并没有引起什么重视,他便先行采取了温善所说的分组和奖励制度。如上林署的蔬菜果品种植为例,每种蔬菜按大小划分成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便有五人负责,其中一人为考课的小吏。 各衙署内也有十个监事,十个监事便分别管理底下的小吏们。按照蔬菜果品的品相等来定优劣,第一的区域自然是奖励财帛等东西,这些奖励自然是从司农寺的府库中出,只要账簿上写得清楚、没有作伪便可。 自此后,司农寺内的官奴婢似乎都比往常勤奋了许多。 不过到了五月的时候,御史台便弹劾了徐师川动用了司农寺的钱,女皇才终于记起徐师川确实跟她提起了这么一件事。徐师川很是委屈,好在女皇驳回了御史台的弹劾,毕竟此事是她允了的。 不过此奖励制度虽好,账目却也容易被人动手脚,女皇又让徐师川想另一个法子。徐师川无奈只能再度找下属们商量对策,而温善似乎因为提了此建议而被重点关注了,徐师川的眼神仿佛在说:“是你想出来的奖励法子,你自己解决!” 于是温善认真道:“于这些官奴婢而言,最好的奖励莫过于恢复白身。他们本是受犯事的亲眷牵连才沦落至此,本身并无罪孽,为何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徐师川为她的大胆挑战朝廷的律令而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跟温善共事越久才发现她与表面的温和、低调不同,其实是一个十分有能力,冷静,富有同情心,却不会同情心泛滥之人。 徐师川考虑了许久到底要不要为了温善一句话而搭上自己的前程,“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此等平庸无为的想法一向为他所不齿,可此时他也难免会动了退怯的心思。 他思前想后,直到五月的下旬,他才拉上陈适等上了一封折子,从“仁义道德”等方面劝女皇给予官奴婢换取白身的机会。 女皇出乎意料地没有呵斥和反对,而在众大臣一番商议后,女皇准了徐师川所请,与此同时也颁了赦令,只要充任官奴婢两年以上者,这两年表现良好者可恢复白身。只是此赦令仅限于受牵连的官奴婢,而本身犯事的人不在被宽恕的行列。 一时之间,徐师川之名在官奴婢中名声鹊起,一群人对他感恩戴德,也纷纷为了那一个目标而不再想着寻死或是浑浑噩噩度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雷,么么哒~~ 浅夏忆琉璃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8-09-24 22:38:51 第61章 历事 大雨淅沥沥地下了一日一夜, 平日里都骑马去上朝的官员不得不换上了马车或是轿子, 以至于端门到应天门前马车、轿子的身影随处可见。 温善撑着油纸伞快步走到判事院,把伞一收便去掸身上的雨水,至于被雨淋湿的部分则只能尽量将水拧出来了。 如此狼狈的也不只是温善一人, 比她来得晚的杨杰等人因为来得匆忙,踏过了好几处水洼处, 靴子湿了不说,还沾上了不少泥土。 “果然是温丞来得最早!”钟万里笑哈哈地跟温善打招呼。 温善也好心情地回道:“钟丞莫非又与人打了赌?” 钟万里笑了笑, 道:“这倒没有, 只是我总想着这么大的雨,端门几乎都被堵住了, 即使是温丞,也该晚一些才是。却不曾想,被堵在外头的是我等,早到的人又岂有被堵的机会?” 温善也微微一笑。钟万里见她心情甚好,似乎没有被最近的事情影响, 不由得凑过去低声问:“温丞,你无事吧?” 温善问道:“我怎么了吗?” 钟万里顿了顿, 所有的话都被温善这模样给堵了回去,便道:“没什么。” 提出采用奖励制度来提高官奴婢的积极性的是温善,不过功劳都成了徐师川的, 若是寻常人定要不满了。温善对此没有一点反应,钟万里担心温善会受委屈,故有此一关心, 不过他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温善始终认为这是她的职责,身为司农丞,提出建议使得司农寺的事务能顺利进行下去便是她要处理的日常寺事之一,又何来被徐师川抢了功劳一说? 再者徐师川其实替她背负了这种奖励制度下可能造成的问题所带来的后果,毕竟虽说官奴婢有机会被恢复白身,可也有可能有不法之徒利用此规则胁迫官奴婢做些不情愿的事情,而引发官奴婢的不满等。 这些后果温善想到了,徐师川也想过,故而这也算是一种隐藏的交易。既是份内之事,又是公平交易,温善没理由心生怨怼。 温善甚至没将此事跟任何人说。而且到了多雨的夏季,为了提防洛水溢涨所带来的洪涝灾害问题,她空闲时还时刻关注着监测系统的降水量等数据。一旦洛水溢涨首遭其害的便是京畿的农户,以及司农寺设在京畿的粮仓、屯田等。 朝廷对此也很是关注,除了让人频繁巡视洛水以外,还让司天台每日都要及时将观察到的天文气象等情况上报。 杨杰将一份文书交给温善,不咸不淡地道:“这是今载太学历事的学生名单,徐卿让温丞将他们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