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婴之诧异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儿的?” 钟康盛望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日救我的人身上带着刀, 但是又没有穿甲胄或是皂隶服,所以我就想是否是官家的。若是外来的, 必然会住在驿馆……” 邺婴之啧啧称奇:“没想到你一个读书人,脑袋还是挺灵活的, 看来不是个死读书的。” 钟康盛被她称赞, 因病而还有些发白的脸登时红润了起来,俊秀儒雅的脸上也带了些笑意。 温善走出驿馆时, 便看见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将写下了她近日在濠州的巡视结果的奏报密封好交给驿使,这是她身为“巡省使”的职责所在,奏报无需几日便能送到进奏院, 被吏部记录进去。 “温善,你终于肯出来了!”邺婴之欣喜, 天知道温善待在书案前写公文时,她有多无聊。 “这是……”温善打量了钟康盛一眼,后者急忙向她行礼, 举止颇为拘束。其实他不知道邺婴之的身份,那些救了他的卫士也没说,不过能吩咐驿馆的驿使办事的温善必然是官吏。 “就是那日我们救的解举人钟康盛, 他来向我们道谢的。”小郡主道。 温善看了她一眼,道:“他谢的只是你吧?” 钟康盛忙道:“学生的命全赖两位女官人相救,不敢忘记任何一位女官人的恩情。” 小郡主笑嘻嘻地说道:“我可不是女官人,你要谢就谢温善吧,若非她,我们之间便不会有此缘分了。” “缘分?”钟康盛喃喃自语,面上有些羞意。 温善问小郡主:“这与我何干?” 下令救人的是小郡主,下河救人的是卫士,怎么也不会道谢到她的身上来。 “若非我要跟你来此,又怎会有此事发生?”小郡主想得却很远,“如果我没跟你来,你兴许不会去淮河,不会到那画舫里去,救他的人也就不是我,甚至没人能救他。” 温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般说来,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游历,而是因为贪玩、想跟着我?” “……”小郡主玩着手指,“游历是主要目的,你看我这一路上也在增长见闻不是!” 那头的钟康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小心翼翼地看了温善一眼,触及他好奇的目光,小郡主嘟嘴问道:“你看她做甚?” 钟康盛忙收回目光,相较于之前的拘谨,如今可以说是谨慎了:“学生斗胆,女官人是巡省使温使?” “你知道?”小郡主问。 “略有耳闻……”钟康盛一个埋头苦读的书生本不至于认识洛阳的一个小小京官的,不过因他通晓时务,对朝廷的一些时务也很敏感,故而在朝廷的一番大动作后,那些巡省使的名字也都纷纷进了他的耳中。 “温善你这算不算闻名天下了?”小郡主好奇地问温善,心里却想着温善这么耀眼、备受瞩目,她若是不加倍努力,怕是真的追不上了。 “关心这些做甚?”温善对此并不是很在乎。 “为何不关心?”小郡主反问,见温善没回答上来,她又问钟康盛,“你还没说你是如何知道温善是巡省使的呢?” 只要不是跟温善对话,钟康盛的神情便很是轻松,闻言,眉毛都自然地舒展:“小娘子若是愿意听,不如先寻个茶馆,我仔细说来。” 小郡主略加思考,考虑到温善和叶明珠即将要结束在濠州的巡视,所以公务一下子多了起来,也不想打扰到温善了,便应允了。 “温善,我去了,你回去忙吧!”小郡主领着赵铃与阿元等人离去前,向温善挥了挥手。 温善没说什么,只吩咐卫士跟上,待小郡主的身影没入人群中后,她才转身回了驿馆。忽然她又停下脚步问柏伶:“她到底是想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还是想他知道我是巡省使的事?” 这问题很复杂,也很拗口,不过柏伶很快就捋顺了,这问题的重点无非在于小郡主关心的点在于钟康盛还是温善。 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响起了珠玉流苏的碰撞声。抬眼看去,却是温善已经大步流星地离去,而声音的来源正是她腰间挂着的禁步。 朝廷每年派到各道的监察御史的名字都会流传到民间,读书人也并非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一些官员的名讳、经历也还是有所耳闻的。至于今年忽然多出来的“巡省使”引起了各地官府的紧张,这些巡省使的名讳自然也被人打听了出来。 监察御史和巡省使一共有四十余人,不过监察御史只要没有升贬,那多数还是去年的那些人,他们的关注度便不及另外二十几名巡省使。 在朝廷公布这二十余人成为巡省使时,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各道,百姓对此也听见了一些风声,却只闻巡省使其名,不知其人。 而钟康盛知道温善的名讳,还主要因为他参加文会时听人提及巡省使的名单。不过他能知道的也仅限于温善的名讳、官职以及性别,所以在第一眼看见温善时,他还为这么年轻的面孔而感到诧异。 “你就不许天底下有跟温善同名同姓之人?”小郡主问。 钟康盛无奈地笑了:“天底下拥有相同姓名的人多了去了,可能住进驿馆,又恰巧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濠州的,也只有温使了。” 从巡省使们出发至今,仔细算日子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 小郡主道:“你是我见过的排行第三十五聪明的人。” 钟康盛一噎:“我不问前三十四个人是谁,能否问一下前三是谁?” “温善、阿姊和我。” 钟康盛也不好判断这些,不过还是附和地笑着点了点头。 小郡主眼睛骨碌一转:“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能否告知小娘子的表字?”钟康盛趁机问道,名讳他自然是不能随便问的,但是如果是表字的话,那就有很大的机会问到。 岂料小郡主不打算告诉他:“不告诉你,你能猜出来么?” 钟康盛摇头,小郡主得意地笑了:“你怎么可能猜的出来呢?你若猜得出来,便不是排第三十五了。” 钟康盛道:“我今年二十,是舒州唯二的进士科解举人,难不成真这么愚钝?” “舒州的进士科解举人这般少?” “朝廷摊派给淮南道的进士科解额便只有一百二十人,而扬州占去四十四个名额,余下的便由十八个州府分,舒州这次所分得的解额便只有两人。” 小郡主知道进士科难,却没想到这么难!而对于朝廷而言,这人数已经不少了,毕竟每三年汇聚到洛阳参加省试的解举人不仅仅是两三千人,还有往年没有考上的。 小郡主听闻钟康盛出身寒门,从他的角度得到的关于科考的经验却是跟在洛阳,大部分世家子弟那儿的不一样。她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柏伶来寻她:“小、小娘子,叶御史想见钟举人。” 钟康盛闻言,有些发怔:“叶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