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踢了踢脚下的网。 明竹挠着头:“谁要给你道歉,你今天不攀附我师姐跑来找我,必定是有古怪,我法术不精,你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尽管来吧!少吃些,留我的命,只要你肯被我研究研究……” 他被踢飞了。 狼崽似乎把明竹当成了程锦朝抛出去的沙袋,飞也似的追了出去,再跑回来,用牙扯着他的衣领子,程锦朝笑道:“好,好妖!做得好!” 明竹则惨叫道:“狼兄,那狐狸可是狡诈之辈,我一不留神就叫她把师姐占去了,你可不要被她蒙骗了!想想咱们的情谊!” 她抱着狼崽的时候也趁机查看了它的身体,在明竹这里呆了一年多,身上没有伤过的痕迹,看着和明竹关系不错,身体恢复,那有限的灵智未泯,她能感知到狼崽没有受委屈,心情愉悦,所以她把烦人的明竹踹出去,倒也没有真的觉得他是个坏人。 或许就是个怪人呢,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只是那句“我一不留神就叫她把师姐占去了”说得不中听。 明竹爬起来,警惕地抄来一顶竹篾护在身前,撅着屁股虎视眈眈地看着程锦朝,怕她再飞起一脚。 “我传尊——天衡宗代宗主的令,你跟我到亘望厅来。”她不和他闹了,正色传话。 明竹一下扔开竹篾:“师姐看了我的玉简?” “看了。” 提起玉简,程锦朝也有许多事情想问,也因为那玉简的缘故,她刚回头,明竹一把抄起地上的网把她捉住了,她也没有再生气了。 “狐妖,你可算落在我手里了!你输了一次,被我研究研究吧?”明竹凑近,虽然笑得很灿烂越看越让人想打他,但说起研究二字,那晶亮的眼神实在是叫人不好拒绝。 “嗯……如何研究?” “给我精血,叫我把你切了片好好看看,又经过些刀山火海——”明竹正在畅所欲言,看见程锦朝一下撕破了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立即改口道,“一滴精血就好。” “回来之后,我考虑一下。”程锦朝捉起他的手腕,狠狠地拖出了洞府。 明竹这人,在洞府内自己演戏,程锦朝还担心出去之后他还要龇牙咧嘴,让人误会是自己闯入把他挟作人质,没想到出来之后,明竹就仙风道骨起来,笼着袖子很是平静地往前走,甚至还要走到程锦朝前头。 程锦朝便故意加快脚步,不让他得逞。 明竹便大踏步地往前跑,跑得气喘吁吁,也不知道程锦朝使诈,运转了些灵力,本就是狐妖,跑得就是比人快,还能云淡风轻。 于是外人看,便是那明尘尊者身边的狐妖一派仙风道骨地前行,明竹嘶嘶呼呼地喘着气在后头追,不由得窃窃私语。 明竹终于道:“我输了!我输了!慢些吧!” “你不是修真者么,怎么体力这样差?” “我是做学术的,学术,你这妖怪怎么能懂。” 程锦朝正要说什么,忽然身边传来一阵刺痛,她抬眼,竟然是一个莽撞弟子翻出一枚铁印,直接冲她跑来。 仙气刺骨,她倒退几步,然而因为修为比离星城时期翻了一倍,伤害不如之前那般,却也叫她吃了个亏。 出门没有带剑,她有些被动,被铁印带起的阵阵仙风灼伤了几处皮肉。 明竹这才反应过来,忽然拦在她身前,劈手夺过那弟子的铁印,叱责道:“你发什么疯?还不收起来!持铁印驻守在城池的弟子回宗第一件事便是交回铁印!这是你能随意拿来伤人的东西么?” 那弟子横了一眼他身后的程锦朝,冷笑道:“伤人?你看看你身后的,那是人么?” “即或不是人,也是如今的代宗主钦定的侍剑弟子,有记名簿认证的玉符为凭!”明竹朗声道,又狠狠地撕下自己的衣袖包住了铁印,回头看看程锦朝,才咬着嘴唇道,“一切的事,叫代宗主发落,你若不服,或是谁对代宗主不服,只管和我一起到亘望厅来说个清楚!私斗算什么,拿铁印压人算什么,你先把自己的章程做好了,再来这里议论吧!” 当着他的面用铁印伤程锦朝,这事不是对程锦朝,是对着明尘的。明竹心里这样想,才有这无限的勇气叱责对方。对方也是和自己同辈的弟子,应该是刚从人间的城池驻守回来,铁印未来得及交回,看见程锦朝,便对她出手了。 对方愤愤道还了铁印便来亘望厅对个清楚便走了。 这事,旁观的人不少,明竹见对方走了,立即抓住了程锦朝:“快走快走,我打不过他。我们去见师姐,我们去做正经事,别理他,别理他。” 程锦朝笑了笑,忍着胳膊上的疼揉了揉明竹的脑袋。 “给你两滴精血也可以。” 明竹就眉开眼笑了:“你可真好骗!” 亘望厅近在眼前了,程锦朝带明竹进去。 等待片时,程锦朝终于等到明尘说:“叫明竹来。” 绕过回廊,正式进了那坐满长老的大厅,程锦朝抬脸望着。 明尘正站在书案前,有些随意地靠着书案,看起来神情轻松,四周的气氛也并不剑拔弩张,转脸望去,那众多的长老都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有的习惯幻化成长案,有的只是化作一块青石,有的撤去座位盘腿而坐,有的位置干脆则是空的,虽然乱七八糟形态各异,却自有一番秩序。 才一进去,众人的眼神便齐刷刷地射向她和明竹,那些长老高高悬在空中,目光善恶混在一起,像是钩子把她挂起来,割得皮肉都疼了。 她侧身让过明竹,又对众长老行礼,貌似平静地退去,却被明尘轻声指示道:“站这里听着。” 她便又行礼,站到明尘身侧。 明竹上前,对众长老屈身行礼。 程锦朝这才看见,长老席中有熟悉的扶火,还有扶水,执教长老在最靠近明尘的位置,还有些在外门弟子的管事长老也一起来了。 明尘道:“明竹,将你给我的那玉简上的话,对众长老说说。” 明竹蓦地紧张起来,两手一搓,不知道如何是好,竟然先道:“啊……师姐,我以为,我以为我是来作证的。” 众长老中有几个笑了出来,知道明竹这人又呆又怪。 “唔?”明尘才疑惑,程锦朝心头便想,这傻子该不会是要把刚才外头发生的事说出来,在这里告一状吧?于是忍不住捂着伤口,预备矢口否认,明尘却嗅到了什么,侧身让了让,抬手拍拍她肩膀。 程锦朝很是局促地看一眼明尘,又被鼓励到,挺直身躯。 明竹这才调整过来,看着众长老都看着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扬声道:“各位长老请听,我明竹虽然是出了名的荒唐,不好好修真,整日里琢磨些稀奇古怪之事,因此,修为低微。但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在一些偏门知识与一些不常被翻阅的典籍上,知道的,或许比一些长老要多,这并不是我妄言夸大,也并非说长老不读典籍,实在是想说,若研读典籍这件事能变成境界的话——我少说是个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