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珙是右相的人,阿兄为了加官进爵也要做右相的人吗?”太子妃质问道。 卫坚见妹妹生气了,连忙起身上前认错,“我的好妹妹,阿兄这不是气不过嘛,你可是我的亲妹妹,阿兄岂会为了这爵禄投靠敌首。”他拍着自己脸,向太子妃保证道:“阿兄今后一定谨言慎行,等真的拜了相,再来肃清朝中这些蒙骗圣人的奸佞。” ---------------------------------- ——万年县·靖安坊—— “郎君真是神机妙算。”文喜叉手贺道,“那张国忠因为没有得到升迁而怀恨在心,弹劾萧炯,不但没有捞到好处,反而与大靠山李甫闹翻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忱却摇头,“不要小瞧了他,现在的张国忠已经不是当年刚入京的小吏张钊了,他已经在长安站稳了脚跟,只要张氏在内廷不倒,他迟早有一天会取代李甫。” 文喜听出了李忱的话外之音,“圣人昏聩,任由奸佞当道,郎君既然知道这些,为何任由…” “我不想参与朝政,也没有那个能力。”李忱打断道,“我只想查清那桩案子,王朝的气运,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改变的。” 文喜低下头,李忱遂问道:“那名商人处置的如何了?” “按郎君吩咐。给了他一箱铜钱,并叮嘱他返回波斯后再也不能踏入长安了。”文喜回道。 “接下来,朝中会陷入内斗,咱们也应该找人了。”李忱道。 “郎君,大唐疆域如此辽阔,茫茫人海,就算有画像,也是大海捞针。”文章说道。 “吾总有一种直觉,那人就在长安。”李忱微微皱眉道。 “在长安?”文喜有些惊讶,“他是朝廷的钦犯,若换做小人,一定远走他乡,再也不会回来了。” “倘若是你,为官数载,忠心耿耿,却在一桩莫须有的案件中无辜受到牵连,飞来横祸,朝廷明知你无辜,却仍定死罪,你心中会做何敢想?”李忱问道。 “我…”文喜哽咽住,“若是蒙冤如此,我定忍不下这口气。” “我想,他也应该如你一样吧。”李忱道,“行走在长安城的街道时,我总觉得自己被人监视着,却又说不出来。” 文喜还是觉得李忱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可是郎君,这都已经过去十一年了,一个逃犯,纵使他回到京城,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李忱扶着额头,“这就是人在暗处,风险未知。” 作者有话说: 以下是解析,曾万福的提醒前文没有提及,但不难猜测,这是李忱教的。(李甫与张国忠会有利益冲突,必然反目,这是李忱的预测的。) 萧炯并不是聪明人,只是靠山大,给颗定心丸,教他不要乱咬是以防万一,这样曾万福就不会受到波及(其实如果不是为了曾万福,萧炯必死) 第34章 秋风赋(二十) 天圣九年, 八月初,右相李甫奏请皇帝,以边镇节度使, 戍边有功, 特许中秋入朝,赐宴嘉奖, 探望亲族,示君王仁厚, 获许。 皇帝赐的御马,因为居住的宅子没有马棚,苏荷便将它养在了波斯邸, 五花马太过显眼, 平常出门逛街也只是乘普通的马,自从与陆庆绪在长乐坊的事闹开后, 也极少去万年县了。 是日,长安沟渠纵横,船只顺着西市的漕渠流入了永安渠于光德坊汇聚, 作为京兆府公廨在地, 坊中尤为热闹, 一群文人往光德坊涌去,苏荷见到如此场景以为是有热闹看, 便也跟着他们进入了进光德坊。 进去后才发现, 有个男子在光德坊水井边上的凉亭里摆设了棋局,连管理水井的老吏都被他所吸引, 因为棋艺高超, 所以吸引了不少青年才俊, 其中还不乏官吏。 国朝好棋, 尤在上流的文人雅士之间,就连皇帝也时常在宫中与大臣后妃们对弈,今上更是于翰林院中设棋待诏,围棋之盛,风靡全国。 男人穿着一身素色的圆领袍,头系幞头,脸上带着一张假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十分专注的看着棋盘。 几局下来,假面人锋芒渐露,每次,他都能将对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逼到绝境,看到最后,众人惊醒,无不佩服。 每当他击败一人,便会有掌声响起,“好厉害啊,这个人。” 由于招式独特,使人摸不透猜不着,被迫弃子,也总能化险为夷,弃子争先,无人不喝彩。 假面的棋艺之高,使得观看的文人跃跃欲试,都想与之一争高下。 但连续四人上场都已落败告终,快的,只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久的,也只坚持了几刻钟而已。 “神了,神了,这个人的手法,落子毫无规章,像是随心所欲一般操控着棋局,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赢了棋。” 于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青袖见苏荷这般专注,于是扯了扯她的衣角,“娘子,您看得懂吗?” 苏荷摇头,“我哪儿看得懂呀。” “那您还在这儿一直看着?”青袖不解道。 “阿爷也时常下棋,我只是好奇这琴棋书画里的棋,究竟有什么奇妙之处。”苏荷说道,“不过这个人,确实厉害,连续赢了十几个人还能这般从容。” “娘子,您说要是李郎君在,能不能赢他?”青袖小声问道。 苏荷揣着手思索了片刻,说道:“她那个人啊,平日里像个闷葫芦,可心思却藏得极深,他们不是常把朝政当做棋局么,她心思那么缜密,又狡猾,就算是掌棋之人也不奇怪吧。” “让王某来会一会阁下。”人群中,一个穿褐色圆领袍的男子走上前。 二人相互作揖,“请。” “请。”男子坐下,开始对弈。 “王某下棋多年,也曾与大唐最厉害的棋手对弈过,阁下先请。” “那在下便不推让了。”假面遂执黑棋先行落子 “这人怎么落子天元啊?”众人大惊道。 “《围棋赋》曰:保角依旁,不抢星位而落子天元,这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众人看着他怪异的手法,纷纷感到不解。 然这一局棋,一下便是整整一个时辰之久。 ——西市—— 苏荷早已回到西市,觉得十分无趣的说道:“棋逢对手,竟能下这么久,我倒是挺佩服他们的,两个人像块木头一样,一坐就是一下午,围棋的攻杀,哪有战场上的痛快,倒不如出来走走,感受这天地的辽阔。” ---------------------------------- ——雍王府—— “啊啾!”李忱举起袖子侧身打了个喷嚏。 对坐的京兆少尹、雍王傅褚廷桧放下手中黑子问道:“雍王这是怎么了?” 李忱拿过侍女奉上的巾帕擦了擦鼻子,回道:“兴许是昨夜着了凉。” “如今已经是八月中秋了,天气转凉,雍王当要多多注意些才是。”褚廷桧说道。 李忱点头,从棋盒中夹起一颗白子落下,随后眯着眼睛笑了笑。 师徒二人对弈了一个时辰之久才分出胜负,褚廷桧见棋局,摸着胡须大笑道:“雍王的棋,刚柔并济,心思缜密,攻守有道,如今连老朽也是输多赢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