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苏荷说道,“长安的确是繁华,可这样的繁华,实在没有留恋之处,奈何,谁让妾身知道了雍王您的秘密呢。” 但苏荷心中其实很明白,皇帝让她留在长安,并赐宅居住,并非是出自喜爱,北衙禁军,皆为大唐精锐,没有人能够逃得出去,所以皇帝的目的,也并非单单是想让苏荷保护李忱。 李忱听明白后,深深皱起了眉头,“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铜炉里的檀香即将烧尽,池中的干花瓣也被泡得发软,苏从浴池中坐起,池水顺着雪白的肌肤往下滑落,她将胸前起伏处沾粘的花瓣摘下,飞舞着落回了池中。 因为常年习武,所以苏荷白皙的胳膊上与腿上,都有着十分明显的线条,但并不显粗狂,还有那紧实的腰腹。 苏荷赤.裸着身躯走到坐榻前,赤足踩在木板上的声音传到了李忱的耳畔,在这种雾气缭绕的环境中,一步一步,牵动着那颗跳动地越发紧凑的心。 “雍王还是先专心自己,与那桩案子吧。”苏荷弯下腰,伸手时,却犹豫了良久,她未曾穿过旁人的衣裳,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婢也不曾,但最后还是将那件折叠齐整的衣服拿起。 圆领单衣与袍服都是崭新的,洗过晾晒之后,还用特殊的香熏过,所以衣服上的味道十分好闻。 坐榻旁侧就是镜台,苏荷换上了新的衣物,站在铜镜前比对。 李忱的袍服穿在她身上稍稍有些长了,不过圆领袍的窄袖,本就会稍长于手臂,只是这件袍子,似乎与李忱常穿的不同,并非出自尚服局之物。 披上外袍,苏荷从屏风内走出,沐浴过后,她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药浴起了作用,身体也开始逐渐发热。 李忱抬头看着她,这件杏色的圆领袍,似乎极为衬身,让人看着,焕然一新。 苏荷走上前将她推出浴房,一阵寒风袭来,她竟不觉得冷,沐浴过后,连心情都变好了。 “府中备了晚膳。”李忱说道。 “酒呢?”苏荷问道。 李忱楞了一下,而后笑道:“府中近日得了一壶西域进贡的葡萄酒。” 二人从院中出来,青袖早早就等候着了,见到苏荷后,走上前打量了一番,“娘子身上这件袍服,穿着都不像是娘子了。” 李忱的衣物除了公服与朝服外,都偏素色,显得极为安静,这与苏荷的性子截然不同。 用膳时,苏荷的第二次入府,与她沐浴出来后的着装引起了雍王府侍婢们的议论。 “大王那件新袍服可是孝真公主送的,怎会在她的身上?”宫人们凑在庭院里举手论足道。 “明明记得是大王要沐浴,才差我们将它拿出的。” “大王跟她一起进了浴房吗?” “对,而且还是同时出来的。” “天呐,该不会真的是大王…” “上次就觉得不对劲,这次连侍女都带过来了,看来是要留在雍王府了。” “可是圣人不是已经给大王指婚了,新妇尚未过门,府中就先养着妾室了,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这有什么,咱们大王可是亲王,雍王府的主君,纳几个妾室是理所当然的。” “聚在一起嚷嚷什么!”陈长史见她们聚集,于是走过来训斥道,“不要以为大王和善,你们就能如此放纵。” 有胆大的侍婢抬头问道:“陈长史,那位陪大王用膳的娘子…” “什么那位。”陈长史打断道,“她是你们日后要侍奉的主母,雍王妃苏娘子。” “什么?”侍婢们纷纷震惊,但也不敢当着陈长史的面说出质疑。 “今夜苏娘子要留宿,好生伺候,莫要出了差池。”长史扔下话便转身走了。 几个侍婢边走边议论,“还以为由太子做主的,定会是个倾国倾城的佳人,没有想到是个如此普通的女子。” “太子殿下之所以亲近咱们大王,还不是因为大王不会跟他争夺储君之位,以为他真安好心呢。” “不过,我听说太原苏氏是将门。” “将门又如何,况且咱们雍王府也不需要打打杀杀,大王身边有王友在,难道还用女子保护不成。” “诸位阿姊难道忘了,前不久长乐坊出了一件震惊长安的事。”人群最后面一位十五六岁的侍婢开口道。 “不就是太子妃,不对,现在应该叫前太子妃,兄长卫坚与…” “不是。”她摇头否定,“是雍王府将来的王妃,与河东节度使陆善之子陆二郎那件事。” 众人驻足回首,满眼疑惑,又充满了好奇,“什么时候的事?” “王妃与陆二郎?” 她愣定住,轻叹道:“好吧,看来阿姊们并不知道。” “十一娘可是王府内院,唯一能够进入书斋,伺候大王,还能自由出入府邸的,外面那些事情,我们怎会全都知晓呢。”有人羡慕着说道。 她并没有亲眼见过,因此向她们描述的,是经过了多次传言,不断添油加醋的一半事实。 “天呐,陆善将军的次子,听闻是虎背熊腰,天生神力,苏娘子竟能徒手打倒,还将他按在地上,这得多大的力气啊?” 众人被这老虎的形象吓得纷纷退到了一边,连之前的闲话都有些懊悔说出了。 “陆二郎都打不过,那我们岂不是…”想到惨状,纷纷摇起了头,“难怪大王对她这般好,连公主送的袍子都给了她。” 用过晚膳后,苏荷推着李忱到后院散步,却发现那些原先不善的侍婢见了她,就像见到怪物一样跑开了。 苏荷不解,低头看着轮车上的李忱,“你府上这些下人,今日是怎么了,怎见了我就跑,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人不成。” 李忱听到苏荷的疑惑之语后,忍不住的笑了笑,“或许她们是仰慕你,所以害羞的跑了。” “仰慕?”苏荷停下,“那你笑什么。”挑眉问道。 李忱便抬手捂住嘴唇咳了咳,“长乐坊那件事…”她又笑了笑,“可是一传十,十传百,越发离奇了呢。” “不会吧?”苏荷愣住,她倒是没有在意过,动手前,也没有去想后果,自己在长安最有名的一座酒坊中打了人,日后会被传的家喻户晓。 “陆庆绪天生神力,但仰仗家中权势在长安城中横行霸道,你知道,长安的百姓把陆庆绪比做什么吗?”李忱问道。 “什么?” “恶虎。”李忱回道,“所以她们仰慕的是打虎英雄。” 苏荷看着她的模样,说道:“雍王这话,妾怎么听着,有些不信呢?” 作者有话说: 李忱:“澡堂子都一起进了,共浴还会远吗?” 苏荷:“雍王怎么不说,都同塌而眠了,离滚床单还会远吗?” 李忱:“对哦。” 苏荷:“滚!” 苏荷只是长相,相对于崔瑾舟这种普通了一点,人无完人嘛。 第50章 长恨歌(四) 随着入夜, 长安城的风变得肆意与狂躁了起来,巍峨的宫殿屹立于狂风之中不倒,唯有那阁楼间撑开的窗户被风吹落, 在怒号下, 一开一合的发着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