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行皇帝在病重之时所书。”崔皇后说道,“为的就是防止妖人作乱,祸害北唐。” 祸害二字孝真公主听了只觉刺耳,她抓狂的瞪着崔氏,“凭何,凭何?” “皇后姓崔,是雍王母族之人,一定是她趁陛下病重,暗中做了手脚,联合宰相、禁军,拥立李忱,篡夺江山。”孝真公主向群臣力述道。 但很显然,一向嚣张跋扈,任用酷吏的孝真公主并不得人心,那些依附她的臣子,也都在此时陷入了沉默。 “这遗诏是真的,笔记也的确是出自于陛下之手。”群臣传阅过后,纷纷跪伏流涕道。 就算没有遗命,在孝真公主与雍王之间,大多臣子也会选择雍王。 因为一旦雍王登基,那么作为雍王妃的镇北王自然会被立皇后,朔方的割据,自然而然就此此瓦解,不费吹灰之力。 “大行皇帝如果真的要立李忱为皇太叔,为何不接将他入京中,又为何要抱养李瀚,并为其赐名。”孝真公主指着李瀚说道。 “如果陛下真的想要立自己的弟弟,为何会交由大长公主您来抚养呢?”崔皇后质问道,“吾乃中宫皇后,国之储君,当由吾乃照养,大长公主以姑母的身份干预国本,这已是僭越之举了吧。” 孝真公主震身一退,她看着台阶下那一张张虚伪的嘴脸,随后发疯似的笑了起来,“陛下有那么多手足,而今你们竟然要拥立一个瘸子登基,外邦的使者就在丹凤门内,你们难道想让天下人看皇室的笑话?” 孝真公主心中的恨,让她无法接受李忱成为最后的赢家。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在提防李忱,包括刻意接近,道宗皇帝的偏心,让她不得不这样做,事实也证明,但凡李忱在道宗皇帝在位时有争心,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李怏与李淑了。 可孝真公主不知道的是,道宗皇帝在没有失势前,就算再如何偏爱李忱,也不会改立她为储君。 这时群臣才反应过来,这么多年,雍王一直坐在轮车上,坐立都要靠人搀扶。 这些读书人将颜面看得极重,更何况国体,“若立雍王,的确是有伤国体。” “不过这是大行皇帝的遗命,作为臣子,我们岂能违抗君命。” “对,大行皇帝的旨意不能忤逆。” 虽有许多大臣支持遗诏,但还是有顾虑者,李忱坐在木轮车上,看着争议的群臣,以及在旁边煽风点火的孝真公主。 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站了起来,并健步走了一段距离。 如此一来,雍王登基,便不会再存在争议,群臣欣喜若狂,唯有孝真公主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忱,“怎么可能?” “不,这不可能。” “先帝曾拿吴王来试探过我的腿。”李忱看着孝真公主,充满愤怒的说道,“这一切的背后,是你在暗中操作,林辅国早就是你的人了。” 吴王的死,让李忱一直活在愧疚之中,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对孝真公主从怜悯变成了仇恨,再加上李淑的死,二人彻底成为死敌。 从幼时开始,李忱就亲眼看着,自己所珍视的亲人,一个个从身边离去。 吴王李恪,是众多异母兄弟中,是唯一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兄长,就连当初,吴王在得知自己即将迎娶的王妃张氏与弟弟李忱相知时,竟毫不犹豫的就像母亲提出了悔婚,想要将张氏让给弟弟。 又因夺妻之恨,吴王李恪参与了上元之乱,然而也因为李忱,他收起了手中的屠刀。 “天位已定,众卿还有异议吗?”崔皇后望着众臣问道。 在一阵议论声之下,群臣纷纷俯首,“请雍王即皇帝王。” “昭昭有唐,天俾万国。”群臣的声音充斥在宣政殿。 躲在孝真公主身后的李瀚被吓得大哭了起来,愤怒的孝真公主转身呵斥了一声,“哭什么哭!” 而后便对李忱失控的咆哮了起来,“她孤苦无依时,是我将她带离苦海,是我苦心经营,辅佐她登上这个位置,她怎能这般对我!” “都是因为你,李忱,如果没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也不会忤逆我。”孝真公主又道。 “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对皇位没有兴趣,可事实呢?” “你教唆李淑,又从中离间,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赢了!” 说着说着,孝真公主忽然大笑了起来,“就算你赢了又怎么样呢,你们李家永远无法逃离那个诅咒,吴王死了,永王死了,现在长平王也死了,只要你登上这个位子,你也会成为孤家寡人。” 李忱站在大殿内,没有说话,群臣们看着孝真公主疯癫的模样,“大长公主是不是疯了?” “还有你,苏荷!”孝真公主看向苏荷,“我真替你感到悲哀,明明拥有坐拥天下的能力,却要扶持这样一个废人。” “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置身于囹圄,最后还不是要被抛弃。”孝真公主笑道,“你看吧,狡兔死,走狗烹,很快,你就会明白的。” “这些男人,一个个虚仁假义,他们的讨好,无非都是利用,一但得逞,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随意抛弃。” “你拯救了大唐,拯救了天下,可这些人却从来不会认可你。” “他们心里一定在想,只要雍王登基,你这个镇北王就会回到内宫,而那些盖过男子的荣耀,也会被藏匿。” 孝真公主的话,让群臣面面相觑,“快制止这个疯妇!” 孝真公主所说,苏荷又何尝不知道,她穿着盔甲,手握腰刀走到孝真公主身前,“所以,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包括你亲手抚养长大的李淑。” “你懂什么!”孝真公主甩袖,“你拼了命保护这些男人,可他们永远只会拿你当垫脚石,权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主宰一切。” “为此,我不惜牺牲一切。”孝真公主疯狂的说道,“而你,为他人做嫁衣还不自知,李忱的虚伪,你难道看不到吗?” “他接近你,去往朔方,都是有所图,今天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荷握着腰刀,“我承认,每个人都有私心,我从没说过李郎有多好,至于是否虚伪,只有我最清楚。” “愚蠢!”孝真公主继续骂道。 “你觉得愚蠢,那就愚蠢吧。”苏荷说道,随后她走上台阶,“我说过,人都有私心,谁都可以怀着目的接近,包括…我。” 还不等孝真公主反应,苏荷便将她三两下控制住,旁侧的李瀚更是害怕得大哭。 “吴将军,把她押下去吧。”苏荷朝吴叙道。 于是在群臣的拥戴之下,李忱最终走到了权力的最顶端。 “请陛下前往含元殿,昭告天下。” “不。”李忱摇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李忱没有在宣政殿久留,她将外朝琐事交给了宰相崔裕,自己则快步前往紫宸殿。 大行皇帝李淑的尸体还躺在榻上,面目狰狞,可见临死前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