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下旨查抄所有家资,连带亲信党羽都受到了牵连,所查抄出的资产,足有户部一年税收之多,从而缓解了朝廷在安西的军费紧缺。 孝真公主看到丹凤门前的尸体,以及换防的禁军,这才明白自己中了李忱的计。 紫宸殿中,回朔方之言,不过是有意说给自己安排在皇帝身侧的细作所听。 李淑回到长安后,便让兵部将徐州的临淮郡王李光必召回,许以宰相之职,又调李怀恩归朝,担任左神武军大将军。 短短几日,便连续铲除了依附于孝真公主的两大权宦,李淑的做法,引起了孝真公主的不满。 她看着林辅国的尸首,疯狂将最后一丝理智占据,“你宁愿相信李忱,也不愿相信抚养你成人的姑母吗?” 孝真公主并没有去找李淑对峙,而是返回绫绮殿,以退为进,命左右宫人收拾行囊准备搬出大明宫。 孝真公主这一招,果然奏效,当回宫后的李淑得知自己的姑母要搬离大内,于是慌忙赶到绫绮殿挽留。 “姑母。”李淑换回黄袍踏入绫绮殿,见孝真公主不搭理自己依旧收拾着行礼,于是屏退殿内的宫人,凑近了一些,“姑母。” “姑母,”李淑一把抓住孝真公主的手腕,“淑儿知错了。” “陛下怎么会有错呢。”孝真公主抽出自己的手,继续收拾,“妾身只是一个外人,不宜居住在大内,还请陛下高抬贵手,放过妾身。” 听到孝真公主略带责怪的语气,李淑只得连连道歉,“我知道姑母是因为林辅国与雍王叔的事在埋怨我。” “但是于朝恩与林辅国必须死。”李淑又道,“先帝在时,正是因他二人作乱,无端杀害功臣,我若留之,岂不也成了无道之君。” “陛下想杀便杀吧。”孝真公主继续冷道,“陛下长大了,是皇帝,妾不过一妇人,岂敢多言。” 见孝真公主执意要搬走,李淑便强硬的拦住了她的手,随后还不等她反应,又拦腰将其抱起,“朕不让你走!” 孝真公主心中一惊,伸手轻推着李淑的胸口,撇头说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姑母觉得我要做什么?”说罢,李淑遂将孝真公主抱至榻上,用手死死按住了孝真公主的的手腕。 “陛下,妾与陛下身份有别,还请陛下自重。” 李淑随后起身,“到底要怎么做,姑母才肯原谅?” 孝真公主看着李淑,提出要求道:“妾要南衙十六卫。” 作者有话说: 北衙和南衙,是禁军与府兵,二者相互制约。 第235章 风定长安(九) 作为制约北衙六军的南衙十六卫, 遥领天下折冲府,虽在节度使的设立下有所削弱,但仍作为京师驻防的重要兵力。 所以李淑再听到这个要求时, 眼里充满了犹豫, 孝真公主见他如此,遂起身继续收拾。 面对执意要走的孝真公主, 李淑有些着急,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好。”遂以南衙十六卫作为刺杀林辅国收归北衙六军的补偿。 如此,孝真公主的心情才好转了许多,然而这几件事已在她的心中蒙生了不快, 姑侄二人表面虽和好, 但孝真公主心中的芥蒂仍在。 李淑已不再像少时那样依赖于自己,权力会改变一个人, 如果等皇权巩固之后,她不知道是否会出现先帝朝那样的事,原本亲密无间的姑侄二人最后兵戎相见。 几日后, 在铲除了几大宦官之后, 李淑并没有等来李光必的入朝。 ——紫宸殿—— 便殿内, 李淑看着进奏院的奏报沉默了许久。 “临淮郡王李光必病逝于徐州。” 李光必的长子带着年幼的弟弟着丧服入京报丧。 “李卿正值盛年,为何突然…” 长子跪伏御前哭啼道:“先帝时, 父亲为于朝恩所谗, 拥兵徐州不敢入朝,朝廷便以为父亲要谋反, 父亲声名受损, 终日茶饭不思, 愧恨成疾, 等到陛下的诏书时,父亲已经…” 长子大哭,“父亲临终前只说了一句话。” “臣李光必,此生无愧于大唐与陛下。” 李淑坐在御座上呆滞了许久,这位平定叛乱,收复山河,名藏太庙,绘像凌烟阁的大功臣,最终却落得一个抑郁而终的下场。 “是朝廷有负于你父亲。”李淑说道。 应德元年夏,临淮郡王李光必在徐州病逝,李淑下诏辍朝七日,追赠司空、太保,谥号武穆。 并重用其子,以其长子担任左金吾卫中郎将。 ------------------------ ——朔方·九原—— 时隔多年,李忱再次踏上了前往朔方的路途,在这片原本贫瘠的黄土地上,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里没有长安的繁华,同样也没有长安的勾心斗角,有的是浴血奋战的边军,一腔忠勇。 苏仪回到了九原养伤,那次战争落下的病根,让他再也无法持刀作战。 李忱回到九原便去拜见了这位岳丈,但没过多久就被苏荷拉回了房中。 苏荷卸下铠甲,同时也卸去了所有防备,李忱推着轮车在屋内张望。 苏荷的梳妆台前,静立着两个木偶,这么多年过去,苏荷一直将它们带在身侧,从长安到行营,再到现在安定的朔方。 李忱看着两个随主人安定下来的人偶,此刻也如同她们一样,再不用随波逐流。 将李忱留在京师当做人质的几年里,苏荷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当那封李怏伪造的家书送到朔方时,苏荷心中的愤怒更加。 自古帝王多疑,她不敢想像那几年,李忱在长安所遭受的摧残与折磨有多痛苦。 甚至当探子将京城消息传回时,苏荷都不敢去听,她害怕自己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 而今终于,重聚的二人获得了短暂的安宁,对于苏荷来说,李淑对李忱的信任,她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不但亲自护送李忱离开长安,并将整个朔方都委托给了夫妇二人,这份信任对帝王而言,是少有的。 卸甲之后,苏荷特意拉着李忱去沐浴更换了一身衣裳,做完这些,又在镜台前精心打扮了许久。 李忱静坐在屋内,推着轮车靠近道:“这是要出门吗?” 面对李忱的疑惑与不解人意,苏荷停下手,有些幽怨道:“难道我就不能打扮打扮,给自己的夫君看吗?” 李忱看着苏荷的双眼,呆滞了片刻,不等李忱说话,苏荷遂起身,一把坐在李忱身前。 低头挑起李忱的下颚,认认真真说道:“我既可为士,为知己者死,同样也可以为悦己者容。” 夹腰而坐,让李忱瞬间红了脸,苏荷随后俯下身埋怨道:“你数数,自打成婚后,有多少日是重逢的,又有多少是离别。” “阿珺一直在长安,与我分离了这么久,难道就不想我吗?” “我可是…”苏荷抚摸着李忱的脸庞,满眼担忧的说道,“快要担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