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下午，两个人一块儿坐在阳台上看书的时候，孙佳文会突然抛过来一个问题。原作者有时候能回答上来，有时候不能。　　 不能的时候，孙佳文就会露出一个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微笑。　　 她的脸上有小小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会有阴影，像是把阳光都储存起来似的。　　 原作者觉得那酒窝里有阳光、蜂蜜和甘醇的美酒，于是越来越多地装傻充愣，在一些问题上保持沉默，同时保持的，还有一个呆滞懵逼的眼神。　　 孙佳文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可原作者心里的黑洞却越来越大。　　 她觉得自己是作弊的骗子，为了一己私欲，违背了这场游戏里最基本的规则。　　 她很想劝孙佳文留下来。　　 但孙佳文的不安刻在骨子里，无法消除。她的征程是永远不会停止的。　　 ——除非，她认定这里是真的。　　 ——除非，这个世界坚不可摧。　　 [04]　　 与孙佳文的博弈仍然在继续。　　 原作者越来越煎熬。　　 她生活水深火热，无时无刻不在当下的欢愉和长久的幸福之中徘徊——当她一丝不苟而无懈可击地回答问题时，孙佳文脸上的笑容便渐渐消亡；可当自己沉迷美色装傻充愣，却又是在坚定孙佳文离开的决心。　　 如果快乐能够以时间作为刻度计量，那么毫无疑问，未来更值得期待。　　 在纠结的思考之后，原作者改变了策略。她决定克制当下的爱，如望梅止渴一般地幻想着孙佳文放弃逃走，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刻。　　 可她万万没想到，失去了渺小的希望之后，孙佳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在原作者这样做了之后，孙佳文似乎失去了活力和动力。“离开”是自由、危险、无边际的海洋，而孙佳文则像是一条被搁浅沙滩的鱼。　　 偶尔被原作者抓住，用沙子建立了一座城堡。　　 鱼却失去了念想和赖以生存的事物，表面渐渐干涸。　　 原作者看着迅速消颓下去的孙佳文，心想。　　 她就是那条鱼，宁愿因卷入旋涡而死，也不愿意登上任何一片陆地。　　 [05]　　 原作者猜想，以孙佳文的性格，一定不会放弃希望。　　 哪怕自己让她成为了货真价实的“第二人格”，孙佳文也始终没有放弃过挣扎。如果说宋暮雪的本质是真实，那么孙佳文的本质也许仅仅是“战斗”而已。　　 无论是对她自己、对世界，还是现在，对原作者。　　 但孙佳文现在是怎么了呢？她脸上的颓态，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原作者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满腹怅然，抱着孙佳文，问她：“你不会累么？”　　 那时候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非常奇怪。　　 在漫长的对抗中，彼此的眼里和生活里都只有对方一个人。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也因此睡到了一张床上。但她们之间这种奇怪的互相猜疑和提防也没有消失。　　 孙佳文甚至还在最为关键的时候，问原作者“喜不喜欢”，随后耳语般地附了一句：“不准说谎。”　　 那时候她的问话软软糯糯，带着温暖的湿意。　　 但现在，孙佳文的声音却像是开刃的剑——她翻了个身，回答：“你只看得到你自己。”　　 只看得见自己，只满足于当下，从来没有考虑过，孙佳文真正在做的到底是什么。　　 原作者一把将孙佳文捞回来，被迫对方直视着自己，说：“我知道我眼睛里还有你。但房间里太黑了，我不知道你眼里有没有我。”　　 她没有问那一句话，没有问孙佳文“是否愿意为了我留下来”。　　 孙佳文沉默了一会儿，说：“太黑了。”　　 房间里太黑了，我看不见你，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看见了我。　　 谈话无疾而终。　　 [06]　　 一过就是五年。　　 简单的攻防游戏维持了五年。　　 原作者终于理解了身边这人的执拗，当年被反客为主的傻白甜人格给关了那么多年，孙佳文都没有丝毫退缩。那么面对现在的境况，又凭什么消沉呢？　　 原作者终于弄清楚，之前自己的担心实在是太多余了。　　 无论孙佳文的表情看上去多么平静、麻木而颓唐，她的心始终是向着外面的。　　 孙佳文跟原作者之间，就像是磁铁的同一级。隔得越近，排斥力越大。　　 原作者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累了，她绑不住孙佳文了。　　 就让孙佳文去折腾吧。　　 这个世界外，难道还真能有另外一个世界不成？　　 只要孙佳文不采取自残行为，她想通过什么方式，在世界的边缘打出一个洞呢？　　 她没有在束缚孙佳文，而是给孙佳文准备了一个平凡普通的身份。孙佳文想怎么做都没有关系，就放她去寻找这个世界的漏洞吧。　　 但原作者没有想到的是，孙佳文回到中国，找到了宋暮雪和寇霜。　　 原作者没有跟过去，只是从信用卡账单上掌握着孙佳文的一举一动。　　 她觉得孙佳文像一只想要戳破天的风筝。　　 哪怕不能真的将天戳个大窟窿，也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07]　　 宋暮雪和寇霜生活得非常美好。　　 孙佳文不知道童话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她看到了厨房灶台上摆着的瓶瓶罐罐。　　 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不缺。　　 看到她的时候，两个人并没有非常吃惊。后来孙佳文才知道，原来郑风林也一同逃出来了。　　 孙佳文将这五年来的事情娓娓道来，略去了其中旖旎暧昧的部分，几乎将它变成了一个革.命故事。　　 寇霜听得目瞪口呆，宋暮雪则是默默地喝着水，看着自己。　　 宋暮雪的眼神太奇怪，简直像是知道自己隐瞒了什么似的。　　 这让一向无惧无畏的孙佳文有些羞耻，简直不敢直视宋暮雪的表情。　　 等到她把故事都说完之后，寇霜愤愤道：“怎么能这样！竟然把你囚禁在那里！”　　 “……不是这样，”孙佳文连忙澄清，说完之后停顿片刻，却不知道要接什么话了。　　 宋暮雪喝完那口水，问孙佳文：“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什么去哪里？”　　 “好不容易从她那里逃开了，总得有个去处。你想去哪里？”　　 孙佳文有些茫然，心里仿佛没有任何计划。　　 “想当个宇航员去外太空么？”宋暮雪又问了。　　 闻言，寇霜有些吃惊，道：“怎么可能！”　　 宇航员什么的……身体硬性要求摆在那里，加上孙佳文的身世离奇，哪里够得着。　　 再说了，哪怕孙佳文真的还想继续“逃出”这个世界，方法也不可能是去外太空。　　 孙佳文停顿了很长时间，问：“如果我去当宇航员的话，你们觉得……宇宙里会有外星人么？”　　 听到这个问题，宋暮雪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还是回去找她吧。”　　 “为什么？”　　 宋暮雪捏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一百八十度，推出家门口，说：“等你把你问的这个问题想清楚之后，你就知道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