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许牧发现,风溯还真如师父所说的那般仁义。杀人本质上是大罪,但江湖中打打杀杀很是常见。她这般惩恶,罪行上,她所犯之罪比李家夫妇甚至还轻几分。 许牧对张氏夫妇安慰一番,单独叫出了李小壮,问他道:“你知不知晓,为何风溯要给我留线索,引我来这里寻你?” 风溯不在,李小壮的气势又回来了几分,“她说你是个有心的捕快,就给你个知道真相的机会。哼!那女魔头太可恶了,一路上不允我说话,还凶巴巴的……” 他还在数落风溯,许牧无奈拍了拍他的头,小壮才三岁,虽说有些记事了,但张氏夫妇都是老实的人,总归会将他教得知书达理些。 “小壮,你可喜欢自己的新家?”许牧收回手,认真地问他。小壮毕竟还小,点点头道:“伯伯和伯母对我很好。” “傻孩子,那是你亲生父母,今后要唤爹爹和娘亲,记住了?” 小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圈却突然红了,“我想我娘亲了。” 许牧又是把他安慰了一番,随后带着孩子去找张氏夫妇,道:“孩子暂且留在这里,我回标县再调查一番。另外,你们先前同李家犯过的罪,我也会秉公办理。” 张氏听后隐隐有下跪的趋势,许牧忙先行扶住她,“你不用求情,我会做自己该做的,你们等消息便可。” ☆、第5章 信封 离开张家后,天已经大黑。许牧掂量一番,最终还是在县中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她骑马回了标县,顺便找了户人家,把马卖了出去。 回到标县外的小屋,见桌上的信已经不见,许牧便知晓是李捕快来过了。她把行李放在床上,换上自己的捕快衣服,拿着刀和木簪匆匆出了门。 到了衙门,两个捕快见到她,连忙喊着“许捕快回来了”跑进大堂。她一阵奇怪,等见了紧张兮兮的李捕快,她才反应过来,在他们看来,自己不就是勇敢送死去了吗?这好端端地回来,怎会不令人惊奇。可惜可惜,她当真没这等境界,本是次逃命,却传成了英勇之事。 许牧叹口气,林捕头此刻也赶到了大堂,见她无事,眉头一皱,“你说你去追捕风溯,隔日却安然无恙地回来……许牧,你莫不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旷工?” 听他这话,许牧又是叹气,从怀中掏出一支木簪。 她这次确是欠了风溯人情,对方明知自己是误会她,还这般帮她,她许牧还真不知道今后如何评价风溯。 见过风溯的人都知道她有一支常戴的木簪,这木簪簪首雕有一朵兰花,因此有人称过她“血兰花”。眼下许牧拿出这么一支带着剑痕的簪子,一切便明了了。 她将簪子递给林捕头,遗憾道:“林捕头,我确实追到了风溯,她还将李小壮送与一户人家,这事我之后再细说。后来我同她斗了两个回合,过程中她的木簪被我砍中,掉落在地,随后便跑了。我自然追她不上,只带了木簪回来。” 她这话半真半假,但风溯昨日留木簪给她,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风溯帮她的最后一个忙,便是让她好回去交差。 林捕头听了,再看那簪子,形状与江湖传言一模一样,细闻之,有淡淡清香,与风溯身上的香味的确相似。 他一年前去过风溯犯案的房间,许是她在此处留连时间过长,屋子里除了血腥味,便是有这股清香。 旁边的捕快们哪见过真正的风溯,平日里听的都是传闻。如今风溯的木簪在此,一个个都伸长了脑袋去瞧。林捕头复又看向许牧,这女捕快一脸坦然,不似撒谎。这倒怪了,风溯又不是打不过一个捕快,何以留下木簪给她,自己逃跑? 李捕快在一旁仍是紧张兮兮的,他想同许牧说话,但捕头未言语,他也不敢轻言,只得等着。直到县令驾到,场面才得些活络。 县令走向他们,人群顿时打开一个缺口,他大步走进去,看见了老老实实的许牧,看见了一脸严肃的林捕头,也看见了木簪。 “许牧,你去追捕风溯,那李小壮如何?” 终于有人说话,许牧松了一口气,细细地将李小壮之事讲了清楚,包括张家同李家的那些渊源,也一并讲了。县令大人听罢,道:“许牧这次立功不小,虽没有抓捕到犯人,却算是了结了案子。好了,案子的来龙去脉已然清楚,李捕快,你带着几个人去调查张家与李家的事,确认李小壮身份后,将孩子留于张家即可。至于先前的断头案,就以犯人失踪处置罢。” 李捕快领了命令,带着三人离开了衙门。林捕头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风溯的案子不是小县城衙门办得起的,如今县令有意将此事揭过,他便顺势道:“卑职明白。” 县令大人安排过这些,转过头对许牧道:“你立了大功,先前应许你的半月休整明日便可开始了。另外,你今日找下李捕快,似乎有人在他那边打听过你,又给你留了信。” 许牧禁不住喜上眉梢,“谢谢大人!” 过了一会儿,李捕快带了李家家丁回来,家丁的供词中确实有张氏生子之事,许牧才彻底放了心。 白日里忙忙碌碌处理了案子的后续,到了晚上,李捕快才得以空闲。许牧一直在茶馆等他,他赶来后憨憨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道:“你家人昨日来找你,听你不在,给你留了封信。” 家人?许牧笑了,许家的作为她难道还不清楚吗?许家顶多派几个下人来传话,哪会亲自前来? 但她在面子上总归要过得去,于是笑笑道:“多谢李兄,待我休整回来,请你喝酒。” “你一女子,怎么总要喝酒?”李捕快挠挠头,“你休整这半月可是要回家?” 她摸了摸桌上的信,“还未想好,李兄,那今日便这样吧,辛苦你了。” 说着,她拿着信和刀起身,李捕快让开身子,“不辛苦不辛苦,那……那半月后见。” 许牧微微点头,随后扔下几个铜钱,走出了茶楼。回家的路上,她手里攥的信几乎要被她撕碎,好像里面不是信,而是当年那鹤顶红。 谁被人害死能不恨对方?她心大,不过是平日里不想回忆这些阴暗之事,真正重新接触许家后,她才发现,自己也是恨的。 她恨的牙齿都打颤,却只能死死攥住信,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有了自己的新生活,这很好,她没必要再回许家,与她假惺惺的亲妹妹再有什么瓜葛。可是,许家已经开始影响她的新生活,这让她没办法不介意。 许牧一路挣扎地回了家,看见井,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忘记找人封井。所幸明日便启程离开,不急于一时。 静坐在屋中,许牧放下信,打开了自己先前打装的包袱,本是想拿出青花瓷壶,却见到衣服间裹的匕首。 ……她是不是忘记归还什么物件了?! 许牧傻眼了,昨日变数太多,她竟然忘记了这顶顶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