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姐在送酒菜的伙计出去之后,亲自给顺娘斟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上了酒,道:“姐姐好久没见了,心里还是放不下你,见了你就欢喜。来,咱们今日好好喝个酒,务必尽兴。” 顺娘听了宋玉姐的这话,说不出什么感觉,唯有端起酒盅来跟宋玉姐碰了,然后喝起酒来。 两人边喝边聊,从自己的近况聊到买卖,宋玉姐听到顺娘年后又要开一间石炭铺子,就说:“看来你的石炭买卖做得很顺,当初我就说了这买卖能赚大钱,如今看来还真是。” 顺娘喝了酒,顺嘴就问宋玉姐要不要也做石炭买卖,她可以帮宋玉姐联系货源,宋玉姐只要找到销路就行了。 宋玉姐道:“我自己做就算了,若是跟你合伙我还可以考虑下。” 她这话说得顺娘心中一动,真有肉送到了嘴边之感,她真是好想咬下去。因为她年后安排再开一间石炭铺子卖石炭,若是推出宋玉姐为店铺的东家,自己隐到幕后,就可以接下来陆全给的那些订单了。 只是,她也考虑到了自己家里头已经“怀孕”的谢二娘,想了想,到底作罢了。 没有接着宋玉姐的话说下去,顺娘转而说起了其他,宋玉姐见她没有考虑自己的话,便也不再多言了,只跟顺娘任意谈笑。 两人这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下晌申时初才结束。宋玉姐给顺娘结了账,把店里赊欠顺娘的钱都给她了。顺娘呢,则是向宋玉姐辞了行,坐上石头赶着的驴车回家去。为了避嫌,她跟宋玉姐公事一样的见面地点都是在宋家正店,吃饭的时间也是在中午。 宋玉姐亲自送顺娘出来,望着顺娘坐的驴车消失在积雪的街头,她若有所思。 她想,琦红叫她冷一冷顺娘,等着顺娘跟那个谢二娘自己出问题,可如今看来顺娘还是挺在意她娘子的,这年前来跟自己见一面是又挑时间又挑地方的,当自己跟她说那种含义微妙的话时,她也不接话。 只不过,她看得出来,顺娘见到自己还是不淡然,可见顺娘心里并不像外面表现出来得那样跟个没事人一样,她跟自己一样,都没有忘记对方。 没忘记对方又能如何,顺娘已经娶了谢二娘为妻了,她跟自己已经错过了。 宋玉姐立在宋家正店前的雪地里,只觉得满口苦涩,心酸不已。 “宋娘子,行行好,给口吃的吧,小的快饿死了……”忽地,一个不晓得从哪里跑出来的,穿得破烂而单薄的乞丐上前来抓住了宋玉姐的裙角出声哀恳道。 宋玉姐吓了一大跳,看到脚下那个抓住自己裙子的脏兮兮的乞丐竖起了黛眉,叱道:“放开!” 宋家正店门口的伙计也见到了那个抓住了东家裙子的乞丐,就跑了过来,一脚踢过去,骂他胆子好大,竟敢纠缠他们东家,要是再不滚,小心被胖揍一顿! 不想那乞丐却转而抱住了那踢他的伙计的腿,进而转头对宋玉姐说:“宋娘子,小的知道一件跟娘子相关的事,足可以换一顿饭吃,不晓得宋娘子想不想知道?” “快滚!我家娘子哪里能被你这讨饭的欺哄?”被乞丐抱住腿的伙计恼怒道,弯下腰去满脸厌恶,使劲儿掰开他抱住自己腿的脏兮兮的手。 “宋娘子,小的要对娘子说的句句是真,若有不实,叫小的即刻横死街头!”那乞丐急切喊道。 本来已经拔脚往酒店里走的宋玉姐听了那乞丐喊出的这话,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继而转头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乞丐,便对正在驱赶那乞丐的几个伙计说:“你们带他进去给他洗一洗,给他一碗汤几个烧饼吃,吃了带进后面的账房里来。” 话音刚落,那倒伏在地的乞丐就赶紧爬起来,向着宋玉姐磕了几个头,说宋玉姐是大好人,救了自己这个快饿死的人一定有好报。 宋玉姐勾一勾唇,道:“但愿你不会骗我,否则,你吃多少进去还得给我吐多少出来。” 说完之后,宋玉姐紧了紧身上的裘皮披风,走进了宋家正店里头。 门口那几个伙计就把那乞丐给拖了起来,从旁边的侧门给他拉去了酒店的后厨,便有人去给那乞丐端了热水来洗了手和脸,又有人给他端了碗面汤来,再扔给他几个烧饼,看他狼吞虎咽的吃完,就带去了宋家正店后堂的账房见宋玉姐。 宋玉姐在账房里面坐着一边烤火一边盘账,这要过年了,她这店里的事情也多,她这个东家也挺忙碌。 正算着账呢,有伙计把那乞丐带进来了,宋玉姐抬起头来看那乞丐,发现这乞丐还挺年轻,看着不过二十上下,脸色青白,蓬着头,全身褴褛。 “说吧,你都晓得一些什么跟我相关的事情?”宋玉姐重新看向面前的账册不以为然问。 乞丐看了看屋子里的一个账房还有两个伙计,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宋娘子……这事儿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哦,为何?”宋玉姐头也不抬地问。 “……因,因此事和……和韩衙内相关……”乞丐断续道。 听到乞丐说出韩衙内这三个字,宋玉姐这才重视起来了,她抬起头来重新看向乞丐问:“你认识韩衙内?” 乞丐答:“小的曾是韩衙内身边服侍的小厮。” 宋玉姐“哦”一声,这才挥手让账房里面的谭账房,还有两个伙计都出去,然而也别走远,候着自己吩咐。 谭账房应了,带着两个伙计出去了,他们果真没走远,就只是走到账房对面的那间小房子里去坐着等宋玉姐的召唤。 跟前没人了,宋玉姐就让那乞丐细细地说一说,都有什么事情事跟自己,还跟那韩衙内相关的,而自己不知道的。 乞丐舔一舔唇,就说了:“小的原先是韩衙内身边服侍的小厮,韩衙内出事之前常伺候他左右。后来韩衙内出事了,小的一次服侍不周,被家中夫人责打,赶出了韩府,从此流落街头。小的除了服侍人啥都不会,那些人听说小的是被韩府赶出来的,都不敢雇我。小的爹娘早就亡故,无家可归,小的就成了乞丐。这入了冬,饥寒交迫,讨饭到了宋家正店跟前,见到了宋娘子,忽然想起一桩事跟娘子相关,就来跟娘子说了,想要讨一顿饭吃……小的晓得韩衙内来宋家正店找宋娘子乃是被一个原先在他跟前的帮闲引来的。而那帮闲也是受人所托让韩衙内来纠缠宋娘子。” “帮闲?受人所托?”宋玉姐喃喃道,蓦地捏紧了手中的笔。 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来自己当初被韩衙内纠缠乃是有人故意引着来的,是有人想要害自己,让自己落入那个好色的纨绔手里头。并且因为韩衙内的纠缠,她因此错失了和顺娘的姻缘,乃至于后面远去江南…… “是谁?那帮闲是谁?又是受何人所托?你快说给我听!”宋玉姐放下了手中的笔,紧盯着乞丐追问道。 乞丐眼中露出了某种渴望,又舔舔唇,张口欲语,却又不吐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