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石憧又给她带来了糕点,说:“刚出炉的,我还特意让后厨多放了点蜂蜜。” 柳宁欢吃了一口,赞道:“好吃!” 她嘴里含着食物,含含糊糊地说:“表姐,你今天找我什么事情?” 石憧非常温柔地看着她,还伸手替她拢了拢头发,说:“那个清伶,跟你到底什么关系?” 柳宁欢愣了下,瞬间联想到了方才宫门外发生的事情。 “怎么了?” 石憧说:“最近粮食储备不足,我让下面的人去问了,他们说是一直合作的粮商不愿意继续供货了。” 石家米铺的库存不算多,上次柳宁欢去问的时候,掌柜的就说过要从周边地区调货。可全国都缺米缺粮,周边的米都调完了,石家只好找其他友商买。友商对朝中的变动心里有数,看在柳宁欢的面子上从不苛刻,大都按照市场公允价值卖了。 这些事情柳宁欢都知道,她只是不确定,“跟清伶有什么关系?” 石憧说:“我又去问粮商,他们推出了一个人,就是清伶。我见到她时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九皇子安排过来的,但先前并没有听说那家粮商与九皇子有交集。” 柳宁欢沉着脸,继续听石憧说。 石憧说:“后来才知道,清伶并不是九皇子安排过去的空降,而是从底层提拔上去的掌柜的。听说粮食的事情都归她管。” 柳宁欢忍不住说:“这才几天?!” 从清伶背叛开始算起,也才不过十天。中间还要除去跟在赵湛身边的日子,算下来不过四五天。从卖米小妹开始,清伶做到掌柜,竟然只花了这么点儿功夫?! 石憧哭笑不得,说:“我问过了,她帮店里解决了很多事情,还真不是安排。” 说完之后,石憧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安排,那也说明她真的有能力。要不是她是赵湛的人,我都想挖过来了。” 石憧从商很有天赋,能够得到她的大肆赞誉,清伶应该真的有点东西。 柳宁欢沉默了,她知道清伶很有手段,毕竟清伶的人设和经历都是她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但她没想到这份能力切实展示出来的时候,会这么可怕。 过了一会儿,柳宁欢问:“所以呢?” 石憧说:“清伶说,她想见你一面,有事同你商量。” 柳宁欢脱口而出:“她有什么事情跟我商量?我们明明水火不容!” ——清伶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商量,柳宁欢很快就能亲口提问了。 清伶坐在对面,恭恭敬敬地给柳宁欢煮了一壶茶水,然后示意柳宁欢:“请。” 这恭敬跟先前的恭敬还有一些差别。清伶先前寄居在公主府时,为了得到信任,言行之中不由自主带着一丝谄媚,两个人的交流并不是完全平等的。 而现在,清伶以“合作伙伴”的身份出现,态度虽然还是恭敬的,却更像是甲方乙方式的“商业”礼仪。 柳宁欢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其中的差别,忍不住额外看清伶一眼。 清伶任她看,甚至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柳宁欢说:“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不只是以前,就连跟前几天夜袭的时候相比,也完全不一样了。柳宁欢很奇怪,清伶怎么做到在不同身份之间转换自如的? 柳宁欢也不是真的想得到回答,还没等清伶开口,她赶紧又说:“你叫我过来,是要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表姐商量,非要找我呢?” 清伶抿了抿嘴唇,轻轻地问:“石憧是你表姐吗?” 清伶语气很淡,柳宁欢却一下子懂了清伶话里的含义。 你是柳宁欢,而不是真正的平真公主。你凭什么把石憧当作你的亲人呢?你配吗? 想到这一层,柳宁欢脸色一黑,说:“你什么意思?” 清伶说:“如果你已经把石憧当作表姐,那么小贞呢?你把小贞当什么?” 清伶说话不卑不亢,神情似乎还有一些迷惑。柳宁欢看出来她是真的迷惑,竟也心平气和下来,认真思考过后,说:“自然是……当女儿。” 哪怕真实的柳宁欢还没到生娃的年龄,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柳宁欢的确已经把小贞划到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她要保护小贞。 清伶神情愈加迷茫,问:“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太贪心了?”说完这句话之后,清伶似乎意识到了措辞不对,她轻轻举起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有些疑问,想找你聊一聊。” 柳宁欢没说话,而是仔细观察清伶的表情。 清伶皱着眉,歪着头,举起的双手有示弱的意味,却愈加显得她的疑惑纯粹。 一旁的茶水散发出缕缕清香,屋外有风,也有阳光。气氛正好,柳宁欢突然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个谈天的机会。 她想了想,说:“如果没有你主子,那我也算不得贪心。” “你主子……”清伶默念几遍,随后笑道:“你也是那里出来的,为什么短短几个月,你就能置身事外,仿佛从没忠心过呢?” 柳宁欢一愣,意识到自己的表现的确有些不对劲:在清伶眼里,她是柳班主夺了平真公主的舍,时间不算长,所以改旗易帜也未免太快……如果清伶离开之后有仔细梳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会发现自己一开始就提防着她了,这也意味着,自己一穿成平真公主,就已经背叛了赵湛。 清伶会对这件事情感到奇怪吗?她会怎么理解这种转变呢? 这两个疑问浮现于脑海的一瞬间,柳宁欢的心跳竟然加快了。 清伶说:“是因为……死过一次吗?还是说,‘忠诚’不是我想的那样?” 清伶对赵湛的忠诚,柳宁欢再清楚不过了。但清伶却在深究“忠诚”这回事。柳宁欢忍不住问:“你以为,忠诚是什么样子的?” “凡是进过训练营的,都无法生出背叛公子的念头。一直以来,教官都是这么教的,我们也是这么做的。可是你,”清伶直勾勾地看着柳宁欢,问:“你一旦灵魂肉体分离,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你的忠诚消失无踪了。是因为你不再痛了么?你之所以听话,是因为你怕痛么?” 清伶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像是整个人都要扑到柳宁欢的怀里一样。与此同时,她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隐隐渗出汗珠,手也紧紧抓住了自己衣领。 柳宁欢知道,这是见魅发作了。 柳宁欢心里倏地一痛,连忙扶住清伶,把人安置在座位上。 柳宁欢想给清伶倒一杯茶,但清伶不依不饶,抓着柳宁欢的手臂,说:“是这样么?你不再痛了,是么?” 柳宁欢却只是避开了清伶的眼神,说:“别想这么多,先喝口水。” 她不想看着清伶继续受苦。 清伶说:“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柳宁欢问:“什么忙?” 清伶说:“公子让我运一批货物进京,但渡口的检查,我绕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