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信看向清伶，本以为是普普通通的一眼，可不知为何，清伶的表情给她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清伶已经做好了什么可怕的准备一样。　　 正在此时，一道光晃了眼睛。她仔细一看，竟然发现清伶手里好像捏着什么东西。　　 裘信整个人都警觉起来，忍不住往前迈了一小步。　　 然后穆山拉住了她，小声说：“怎么了？”　　 裘信回过神来，说：“噢……没什么。”　　 穆山说：“今天这个场合不容造次，我们权且看着。”　　 对啊，今天这个场合……清伶应该不会大逆不道吧。裘信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想：或许是自己看错了。　　 ……　　 赵湛走在最前方，清伶落在稍后的位置——皇后是不配跟皇上并驾齐驱的。　　 等完全走上了天坛，两个人才终于站在同一高度。　　 按照老祖宗的礼制，赵湛和清伶祭拜了天地。随后就是喝交杯酒的环节。　　 大太监匍匐在地上，手却还能以一种很扭曲的角度举着托盘。托盘上摆着两杯酒，清伶和赵湛各拿了一杯。　　 赵湛眉目含笑，她一生步步为营，最大的心结或许是自己的身世——她对赵国没有归属感，对阿尔泰族又很陌生，她像是漂浮在酒池里的一朵富贵花，什么都有，但独独没有根。　　 通过合并阿尔泰族，她的内心曾经得到短暂的平静。但她的欲望蛰伏不久，便又蠢蠢欲动。她有了权势地位，消解了寻根之祸，最后又瞄准了感情。她想，她该拥有一个值得信任的爱人，一个永远不会背叛她的皇后。　　 于是她选择了清伶。　　 于是她得偿所愿。　　 赵湛对清伶笑了一下，说：“余生，朕与你一同君临天下。”　　 一股满足感在赵湛心中膨胀开来，她与清伶手臂勾着手臂，一仰头喝光了合卺酒。　　 清伶没动作，赵湛脸色一变，说：“清伶，你不喝酒吗？”　　 清伶松开手，酒杯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透明的液体溅在衣角上，把大红色的婚服湮得更深。　　 清伶一只手扶住赵湛的身体，高声喊道：“来人啊！皇上中毒了！”　　 赵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下一秒钟她身体一软，倒在清伶身上。　　 赵湛难以置信道：“这酒有毒？！”　　 清伶靠近赵湛，轻声说：“不是今天，是昨天。”　　 下一瞬间，赵湛感觉有什么东西刺进了自己腹部，血汨汨地流出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清伶，缓缓滑落到地上。她低头看向自己腹部，发现那里插着的，正是早上她见过的那支不起眼的金钗。　　 站得稍微近一些的护卫和大臣，全都看出来了不对。　　 是清伶先喊的中毒，赵湛其后才倒下的。清伶到底在做什么？！　　 “拿下……”穆山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清伶，停顿了一秒才说：“拿下皇后！”　　 礼已成，她终究是认可了清伶的皇后身份。　　 御林军动了起来，暗卫也无法坐视不理，纷纷向艳光请令：“大人，我们该怎么做！击杀吗！”　　 艳光知道自己也应该效仿军方，捉拿刺客和叛徒。但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清伶那天的请求，她顿了顿，眯起眼睛说：“再等等，清伶好像有话要说。”　　 在混乱中，清伶发现了艳光的行为，遥遥地递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就在御林军即将抓到清伶的时候，清伶高高地举起一卷圣旨，说：“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大赵子民跪下接旨！”　　 所有人都有一些迷茫，彼此对视一眼，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第125章 守寡　　 任谁也没有想到, 清伶当着赵湛的尸体和满朝文武的面，宣读了一道圣旨……一道过期的前朝圣旨。　　 清伶仿佛是在讲鬼故事, 大白天的, 所有人后背沁出好几层冷汗。　　 先帝的立嫡圣旨被篡改过？平真公主才应该是真正的皇帝？这一切都是赵湛的阴谋？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 那他们亲手把自己的皇帝送到了阿尔泰族，受尽□□, 甚至死亡。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清伶念完先帝的圣旨之后, 丢掉所有武器，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 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场面一片混乱，最后是几个位居高位的大臣掌控了局面，命人叫来太医, 再把清伶抓捕归案。　　 而真正行使刺杀行动之前，清伶就已经给赵湛喂了药。清伶下了狠手，在利器的作用下，赵湛当场毙命，没有抢救的可能。　　 无论真正的皇帝到底应该是谁, 现在赵国都群龙无首。实在没有办法, 文武百官请裘宰相和陈将军出山, 主持当下的局面。涉及到前朝皇位传承的事情, 也只有他们二位有资格压住场子。　　 清伶被关押在天牢里，如今她在所有人眼里都已经变成了极端危险分子，所以刑具上了很多，她比阿缪露还不自由, 只能保持一个姿势静坐，甚至没有挠痒痒的资格。可是完成了刺杀行动的清伶本人心情非常平静，甚至开始冥想，仿佛已经看破红尘，下一秒就要成仙似的。　　 裘宰相和陈将军紧急商议了一整晚，最后决定组建临时的内阁，秘密提审清伶。　　 赵湛的身份，决定了清伶的罪名和定刑，是目前第一紧要的大事。而涉及到皇位传承，又不是普通官员能够知晓的秘密，只能挑选一批足够位高权重、足够有决策能力的人，来探究当年的秘密。　　 这个临时内阁包括了裘信和穆山，还有几个国之栋梁。　　 清伶被连夜提到皇宫，以便向各方陈词。　　 到了皇宫之后，裘宰相命人解开了清伶身上所有的束缚，这意味着众人不是以阶下囚的身份来看待她，也说明众人潜意识里就相信了清伶说的话。　　 清伶揉着手腕，明确意识到这一点。　　 裘宰相说：“那份圣旨，我们已经研究过，的确是先帝时期写下的，玉玺章印也是真的。现在，我们需要真相。把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描述出来，不得有半分虚假隐瞒！”　　 清伶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前朝的宰相将军，现今的宰相将军，再加上史官、大理寺等部门的人……　　 也就是说，今天这些人就要商量出赵国的过去和未来。事实的真相不重要，朝廷普遍接受的说法才重要、未来赵国该怎么继续往下走才重要。　　 清伶面色沉静，微微颔首，将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饶是在座各位官员见多识广，也不由得被清伶的故事震惊了。　　 ……　　 “按照你的供述，只有九皇子、平真公主和你进入了那个密室。”因为赵湛的皇位来源存疑，所以大家默契地用回了之前的称呼。　　 清伶好整以暇，说：“是的。”　　 “你说九皇子谋朝篡位，还有别的证据吗？”　　 清伶说：“没有。”　　 “有关赵国的江山社稷，我们怎么能这么简单地相信你？尤其你在文武百官面前对九皇子图谋不轨，弑君的嫌疑还没有洗清，仅凭这么几句话，就想摆脱罪名了吗？一派胡言！妖言惑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