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廊边,纯素颜的一张脸,此时夜色渐淡,却又还未对晨光举手投降,一片灰蒙蒙的混沌里,倒显得那张脸格外醒目。 清淡淡的,像整座宁乡。 南潇雪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走过去。 踱到安常身边时,她想,若是安常不叫她,她便这么径直走过去。 可安常笑了,低着头笑得很轻,微露出一点白白的齿尖咬了下唇。 南潇雪向来觉得安常好看。 不是娱乐圈见惯那种咄咄逼人的好看,而是丝毫没有攻击性,清淡得让人感到安心。 安常道:“还以为你会躲着我。” 南潇雪:“难道不是你躲着我吗?” 安常半垂眼皮瞧着地面:“生气了?” 为她没去邶城的事。 她一手扶着廊柱,从南潇雪看不到的角度,指腹摸索着木质略微粗糙凸起的一块。 她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什么样一个答案。 偏南潇雪开口反问:“你是希望我生气呢,还是不生气?” 安常指甲抠进小小裂开的一道木缝:“我问你呢。” 南潇雪静静看着她。 有人说时光如河,其实时光也如雨,都是点点滴滴,在人不知不觉间流失。 安常的一颗心充盈、充盈,如雨中倔强升空的气球。 直到南潇雪说:“我没生气。” 那颗气球终于“砰”一声爆裂,迸开的水劈头盖脸溅人一身,凉丝丝的一颤。 直到这时安常才确认,其实她内心最深处,是希望南潇雪生气的。 可那是感性上,理性上她只挑了下唇:“没生气就好。” “嗯。”南潇雪淡然点了一下头,向前迈去。 手腕却自身后被人握住。 “去哪啊?” 南潇雪回眸,安常原本低着头,此时又抬起,对上南潇雪的一双眼,也不躲。 南潇雪把话挑明:“如果是因为舞剧快拍完了、我快离开了,你想开始疏远我,我理解。” 她轻轻想挣开安常的手。 安常却把她手腕攥得更紧一点,顺势把她往前一带。 两人因这惯性贴到一起,呼吸交缠,又被雨模糊了本就混沌的边界。 连廊的屋檐挂下淅沥的雨滴,安常压低声:“我听你跟倪漫说要去散步,便一个人先出来在这等了你快一个小时,难道就是为了疏远你?” 她直接吻了上去。 在她们的一吻之间,夜色逐渐消退,昼色渐明,像把一块原本罩在她们周身的黑色绒布渐渐拖走,安常是永远做不好准备的演员,带着怦然的心跳,将自己真实的渴念暴露无疑。 她也想南潇雪。 前夜强行按捺下飞去邶城的冲动,尽数化为此刻的吮吻。 夜色渐退又如何呢,清晨的宁乡是一方空荡荡的舞台,除了她们这两个失眠的演员,所有人都已沉睡。 无论她们如何放肆,都不会被人围观和打断。 安常问:“去我家么?” 南潇雪牵了一下嘴角,那儿已被安常吻得微润。 安常觉得她误会:“不是一定要做什么,我就是……” “……想跟你待在一起。” 南潇雪望着安常的嘴角,也同她一样潮润的软糯。 她一手托住安常侧脸,拇指指腹印上去,轻柔的摩擦一下。 唇边的笑意浮出,她以往是不常笑的人,直到这时方才领悟,原来某些笑容里可以裹着涩,形成一组对立的反义词。 安常的行为也是这般。 一边清醒,一边沉沦。一边克制,一边放肆。 安常敢于沉沦,源于她的清醒。敢于在宁乡放肆,源于离开了宁乡她一定会克制。 她只会在宁乡连廊下堵住南潇雪,却绝不会飞去邶城。 南潇雪很难描述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她该放心么?可为什么空落落的迫切想要抓住些什么。 安常的唇角被她揉抚,觉得痒,抬手握住她手腕。 可她是最顶尖的舞者啊,手腕和腰肢都那般柔软,反手一扣,就握住安常的手:“如果,我就是想做什么呢?” 牵着安常往桥上走去。 “不去你家,去我民宿房间。” “为什么?” “你外婆应该已经起床了吧,你真要这时候回去?” 安常默默跟着,脑中思忖: 或许民宿房间更好,候鸟暂歇之处,无人会久留。把露水情缘的意味点得更分明,是否心思的妄念便被压制得更彻底。 却忽听南潇雪道:“其实民宿房间不够好。” 不好在哪里?不够奢适还是不够敞阔? “我叫你去邶城,本打算让你去我家的。” 安常心里一跳。 南潇雪的家与她家不同,不在宁乡这方避世的桃源,而在南潇雪存身的真实世界。 那里有舞台,有聚光灯,还有数不清的闪光灯与关注。 安常终究是个胆小的人,她的肩膀太纤薄,接不住南潇雪这句话的分量,只是扣紧了南潇雪的手指。 有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她的沉默换来南潇雪的沉默,是否也印证那样的一闪念,只是南潇雪的冲动而为。 两人相携踏过被时光磨损了边角的旧石板,绕到民宿后门。 这时间唯一有可能在这碰到的,是商淇。 商淇来回来去踱着步,细高跟鞋发出轻微的踏踏声,打着一通商务电话。 没工夫说话,只冲她们一扬手,让她们赶紧上去。 她指间夹的一支万宝路缭绕着烟,南潇雪牵着安常的手也没放,走上楼梯才发现,明明隔得那么远,安常的脸却好似被那阵烟熏红了。 “害羞了?” 安常不讲话。 南潇雪伸手在她后颈上捏了一把。 拿着房卡,晃悠悠也不急着去刷那电子锁:“害羞了,就先走。” “现在下楼,商淇只当你是送我回来,还觉得你天真无邪,克己正直。” “我说过我正直吗?”安常从她手上拿过房卡,在所有人的睡梦间发出轻不可闻的滴一声。 不知是否有人因此翻了一个身。 安常把南潇雪推进去,抵在玄关墙上攥住她两只手腕,脚轻轻勾上门。 “我一开始不就说过了吗?” “我对你,不是没所图。” 她把南潇雪拖到床边坐着,扬起手肘,去解自己粗布衫子背后的纽扣。 脸还红着,动作却不迟疑。 南潇雪瞥一眼。 噢,成套的啊。 安常就那样站在她面前:“轮到你了。” 南潇雪挑了下眉尾。 安常的视线化为某种隐形撩拨,引她抬起纤白手指,去摸自己的旗袍盘扣。 对精魄一角入戏,便像被赋予了桃夭柳媚的天赋,很知道安常想看什么。 她一张脸太冷,罗衫轻挑的姿态由她做来,冲撞出的矛盾感令人痴迷。 安常看得有些脸热。 解除害羞的办法,是自己掌握主动权。 她年轻,唇瓣较南潇雪更灼烫,贴着南潇雪凉凉的温度,吻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