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过安常的手,指腹在掌心里摩挲了下,放轻声:“我错了。” 安常一怔。 初识时,她不是没领略过南潇雪的清高傲慢、盛气凌人。 而谪仙在她面前展现绝对意义上的臣服共有两次:一次是皓腕交叠,不作抵抗的任她把睡衣腰带束上去。 另一次,便是现在—— 带着十分恳切、三分魅意,轻声冲她道歉。 一眼就瞧出她其实在生气,所以哄她。 安常脑中,又一次浮现她见南潇雪演活精魄时的感悟:不是仙女,是妖精。 不过她可不像那时一样好糊弄:“你先答应我。” “什么?” “以后永远,不要让我只能像新闻里那样知道你的消息。” “好。”南潇雪手往上抬,抚住她后颈,让两人额间相抵:“好的安常,我保证。” ****** 南潇雪从舞台下来径直去了医院,这时想泡个热水澡解乏。 她的脚没有外伤,倒并非不能沾水,只是搁放于浴缸边沿更稳妥,避免热度刺激。 浴缸每日清洁消毒,安常帮她放好了热水,探头出来问:“你用什么浴球?” “都好,你挑一颗。” 安常想着南潇雪的绛紫旗袍,取了颗紫白相间的投进去,又走过来扶她:“走吧。” 浴室里水汽缭绕,南潇雪抚上自己的旗袍盘扣。 瞥安常一眼。 安常解释:“你不方便,我帮你洗头。” 南潇雪反道:“我又没叫你出去。” 顺着盘扣,一颗颗往下。 小扣如珠,纤指如玉,轻轻一挑,冷白的脖颈露出来。 安常瞬时低头——这人脚不是伤了么,做什么呢这是! 转念一想:人家也没做什么,不脱,怎么洗。 只是她心虚,匆忙道一句:“我出去拿东西。”便钻出了浴室。 帆布包里有她随身带的小木梳,此时取出来,走回浴室门口,定了定神,方才推门进去。 南潇雪一头墨色丝缎般的长发掩住雪地般的背,扭头过来,看她一眼。 安常心下怦然。 从前课本上写“一顾倾人城”,换来她嗤笑:眼神而已,哪有那么夸张。 直到自己领略过,指尖发颤的捏紧了木梳才能走过去:“我扶你。” 一片氤氲水雾间,安常垂着眸子,见那鹤一般的纤足踏入浴缸,踏碎水面传来的气息近似于香雪球,那种紫白不一的花海最擅在炽夏造出落雪般的盛景,仿若违逆时光的奇迹。 南潇雪躺入浴缸,连裹着她的热雾都染了浅紫。 安常穿一件白衬衫,袖子挽起,坐在南潇雪的浴缸一侧。 南潇雪头往后仰,浅浅阖上眸子,那张清寒的面容就再无遮掩呈在安常面前。 安常盯着她纤长的睫毛,刻意让自己不去看水面之下的绮旎:“南老师,你头发太长,我先帮你梳顺。” 南潇雪没睁眼,懒懒“嗯”一声。 安常一手托起南潇雪的长发,滑过指间,真跟匹缎子似的。 轻轻执起小木梳。 南潇雪的声音被染得潮漉,一只纤足搁在浴缸边沿,透过水汽去看,也冷白得似玉:“这木梳,与你在宁乡的那把有什么不同?” 安常尽量把注意力放在她那一头长发上。 梳子放上去,一点阻力都没有:“没什么不同,都是小黄杨,这把更小些,方便带着。” 南潇雪又“嗯”一声,大概安常梳头的手法太柔,她竟似有了些睡意。 安常却想起,那年宁乡梅雨,她曾在自己小小卧室里给南潇雪梳头,想着定要梳满一百下,才是圆满。 天意却总是弄人。 她不慎摔裂了那把木梳,也只来得及给南潇雪梳了九十七下,那时她以为剩下的三下,再不会有机会补齐。 她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并未有一言出口,却听南潇雪忽道:“安常。” “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以后,和很多很多的时间。” ****** 扶南潇雪上床后,安常也简单洗了个澡。 问南潇雪:“关灯咯?” “好。” 整个室内陷入一片幽暗。 安常钻进被子,迎接她的是南潇雪周身的冷香,她一手搭上那轻曼的腰肢,另一手摸索到睡袍腰带。 南潇雪的呼吸有一瞬滞涩。 安常自己也再无遮掩,两人贴在一起。 她在黑暗里寻到南潇雪的唇,吻上去。 手指贴在蝴蝶骨上,南潇雪那样瘦,回抱着她,便凸起成振翅欲飞的形状。 直到南潇雪呼吸微乱,她却放开:“南老师,你想什么呢?” 南潇雪不语,停了会儿才反问:“你说我在想什么?” 她又碰了碰南潇雪的唇:“今晚我们什么都不做。” 南潇雪:“我的脚没事。” 安常摇头,侧脸蹭着软枕:“不用急。” “就像你说的,我们有很多很多的以后,和很多很多的时间。” 安常紧紧揽着南潇雪,一时间,也说不上是南潇雪安抚了她的后怕,还是她抚慰了南潇雪的伤痛。 只知道她们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没任何阻碍,连呼吸都交叠。 或许南潇雪从英国回国的那一夜,她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样: 不需要无尽缠绵,只需要体温和心跳确认,她们是属于彼此的。 她们没有距离。 ****** 安常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睁眼醒来,怀抱空了。 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床头柜上南潇雪字迹清逸,给她留下一张字条: 【去复盘昨晚的演出,很快回来。——南】 安常换了衣服去洗漱,在书桌边静静坐了会儿。 南潇雪推门进来,一袭群青色旗袍衬着袅娜,宛若青山。 安常观察她走路姿势:“脚没事吧?” “真的没事,左脚控制发力就好,而我最擅长控制。” 安常不语。 南潇雪走到她身边,捏了捏她下巴:“其实有点想让你担心的。” “又怕你太担心。” 安常笑笑,起身扶南潇雪到沙发坐下:“你今天怎么安排?” “小姑娘,想去赏枫叶么?” 安常第一反应未见欣喜,而是反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南潇雪解释:“按照本来的行程,我们今天会在东京多留一天,详细复盘昨晚的演出。但现在,只能简单开个会后,让其他团员先赶到京都,适应那边的舞台。” “我的脚今天不能做任何练习,去了京都意义也不大,而我听说月川现在还有最后的枫叶。” 安常:“要是你昨晚没去机场接我,复盘会应该那时就开了吧,你今天就不用早起,可以多睡一会儿。” 南潇雪:“如果我说完全没有为你的到来调整行程,那是假话。可你为什么觉得这是一种打扰?安小姐,现在换我问你,我是你的什么人?” “女朋友。” 南潇雪点头:“所以我不是什么谪仙,也不是什么机器,我能不能偷出这一天,去和女朋友享受一点小小的开心?”